《大荒异兽录》记载,南山之南有兽,鼠身人首,吐人言,善化人形。曰歭。夜伏地穴。昼,化成人形,游荡于市坊之间,行走在田间地头。偿着皂衣,戴官帽,恐吓平民。不可击打,以残羹冷炙贿,遂离去。有兖州民,甚恶其行,击。遂呼叫同伴,倾巢而出,撕咬殴打兖州民于地,遂扬长而去。
《志怪录》记载:歭,阴邪之物。为鼠犬交合所育,生性狡黠,贪得无厌。所惧者,高官。
且说淳于回到叶阳客栈,吩咐小二半月不得打扰,便布置一聚灵阵于屋内,开始修炼。半月间,屋内时有隐隐闷雷声响,亦有金光时隐时现。半月后,淳于醒来,吐一口气息,如匹练直奔木门而去,“轰”一声,厚约四寸紫檀木门应声破出一碗口大洞。
小二应声而来,问其故。淳于也不解释,只递上一钿约莫一两黄金。小二亦不再问,眉开眼笑,着人安装新门去了。用过午膳,问了去州府之路,便欲离去。小二伸手相阻道:“客官要往州府?只是千万当心,莫要管闲事。州府近日有歭出现,人心惶惶。”淳于甚异,歭为何物,竟人心惶惶。小二见淳于不解,便道“歭,乃大槐特有之物,其他部落,国家并无比物。听闻歭乃鼠犬交合所育,常骚扰平民于大街小巷田间地头。”“竟有这等怪物?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定然前去看个究竟。”小二见淳于不怕,反而跃跃欲试,不禁担忧起来,道“客官切莫招惹,那歭性邪,睚眦必报。若有招惹,定倾巢而出不死不休。”淳于谢小二关切,道“看看而已。即使有事,也能全身而退。”说完别离开客栈,跨上乌云踏雪,往州府疾驰而去。
州府,端的比叶阳繁华。市坊间,人山人海。淳于逛了一圈,亦不见小二口中所谓异兽歭。遂找家客栈住下,喊来小二,问道“听闻有异兽出,人心惶惶,如何市坊间依然人山人海?”小二见他大声,慌忙捂住淳于嘴巴,道“客官,小声。”一边说着,一边拉淳于回房间,轻声道“正值上元节,当然人多。那歭甚是狡黠,专挑人少之时出现。前天,就有出现。着皂衣,戴官帽,三五成群。至曾家铺子,撕去请致仕侍郎为其所书春联,言称‘有碍观瞻,影响市容’。有贾某于塘报发布警告称:有异兽歭出现,行非人之事。见者切莫与之纠缠。或与碎银几两,或与饭食一顿,定不骚扰。夜间,就有歭显形,鼠身人手,甚为瘆人。猛敲贾家大门,呵斥连连,欲与贾某不死不休。”淳于皱眉道“可有报官?”“不曾。种种迹象表明,那歭,与官方隐约有千丝万缕不明不白。”“哦?莫非是官家纵容?”“说不得。若是相遇,视而不见即可。”正说话间,客栈外有小儿哭啼声,亦有厉声呵斥声。
待出,有着皂衣者三,似衙役非衙役,如乡勇非相勇。正与掌柜小孙争夺矮凳,书籍。围观者众,竟无一人帮助小儿。淳于正欲上前,小二拉住淳于,不停使眼色。淳于疑惑问道“那是何人,缘何欺负小儿?”小二见淳于不晓事,便在其腰间使劲一掐,又不停挤眉弄眼。淳于这才明白,那就是歭。再细看,虽皂衣官帽,毫无官貌,竟有八分地痞流氓之态。小二争夺不过,书籍被夺取,不甘,上前扯住一歭裤腿,就咬其小腿。歭被咬,痛呼一声,眼神立刻变得怨毒起来,扬起拳头,朝小二头上砸去。围观者竟无一相帮。小二只见眼前一花,淳于消失,转头,只见淳于正掐着歭粗大脖子,高高举起。歭手脚扑腾,欲寻间隙反扑淳于。“卡”一声,淳于捏断了歭脖子,手腕一抖,那歭就出现于三丈开外,官帽掉落,两眼翻白,竟然死了。瞬间,化着鼠身人首。众人见状,惊呼连连,作鸟兽散。小儿造被突如其来变故吓得六神无主,也不哭泣,呆呆望着淳于。见同伴被杀,其余两歭面目狰狞朝淳于扑来,欲为同伴报仇。淳于故技重施,拧断其中之歭脖子。那歭亦化成鼠身人首。剩下一个,见淳于凶悍,疾退三丈,口中发出“吱吱”声,呼唤同伴支援。小二见状,忙抱起小儿,一扭身,跳进客栈,紧闭大门。
“嘿嘿,听闻州府有歭,骚扰平民。果然。今日,尔等遇见某家,实乃不幸。”淳于嘿嘿笑着,一步一步逼近那歭。歭已被淳于吓破了胆,冷汗直流,瘫坐在地,尿液漱漱自裤腿流出,臭不可闻。“原来不过欺软怕硬。待某家寻得尔等老巢,来个斩草除根。”说着,伸手揪起歭,又要拧断脖子。“住手!”有人大喝道。淳于转头,不知何时,衙役竟然到来,手持哨棒,纷纷围住自己。
“尔等这是要为虎作伥?那歭凶戾阴毒,竟然对稚子下手。咦……”淳于发现,衙役之出现时机不对,歭胡作非为时,不见衙役踪影,自己抹杀两只后,竟悄无声息出现。衙役与歭定有牵连。“尔等竟与这扰民畜生勾结!好啊!某家这就去府衙,质问太守!”淳于说着话,手中亦不闲着,抓着歭后脚,如拎鸡仔,往府衙走去。衙役见淳于气势摄人,穿得雍容典华,知不是等凡之人,定有背景,也不敢上去阻止,只紧紧跟着。
待到府衙堂上,淳于把歭往地上一扔,那歭早瘫如烂泥,面如死灰。太守打量淳于片刻,竟站起身来,拱手道“不知是淳于先生驾临,下官罪过!”淳于甚为惊诧,道“太守知我?只是太守这‘下官’之自称,夏甚为不解!”太守屏退左右,躬身引淳于进了内堂,上了茶,道“圣帝陛下曾封先生户部尚书,先生辞。陛下无奈,乃画影通告大槐太守,若遇先生,须礼敬,以国士待。”“哦?陛下之厚爱,夏竟不知。夏无德无能,陛下抬爱矣。路过州府,闻有歭扰民,人心惶惶。甚异,便来瞧瞧。莫非太守与歭有甚关节?”太守苦恼摇头道“歭,自古有之,如鼠般昼伏夜出,寻些残羹冷炙充饥,倒不算扰民。治下之民奸滑惫怠,偿随地便溺,信手涂鸦,乱扔污秽。搞得府城臭气熏天,不堪入目。某夜,遇歭偷食,欲差人拿下。那歭竟毛遂自荐:愿着皂衣,戴官帽,帮忙整治脏乱。只须铜钱五百,再舍些残羹冷炙便可。上天有好生之德。下官便应允了。奈何歭终是畜生,时发凶性,做出扰民之举。一得必有一失。府城不再脏乱,却人心惶惶。实乃下官失策。”淳于听闻,哭笑不得。以为是精怪作祟,竟然有这般关节。“太守,千万莫再自称下官,夏当不得。只是那歭,定要管束。方才,若非出手及时,那小儿恐丧生其手。须与歭定些规矩,以法度限制若不遵从,告知于民,人人喊打。还敢行凶作恶?”太守拱手受教。一番客套后,淳于告辞,出了府衙。
太守竟心思这般活络,倒是施政之才。只是,歭终是畜生,若其他府衙皆效仿,定然生出事端。叹息一番,回了客栈。
小二见淳于安然无恙,惊诧不已。待淳于如神明般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