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及川表情严肃,我猜不出他究竟是在装模装样还是真心感到不悦,但即使是在这紧张的场景下我的大脑一如既往开始走神。
说到底,我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告诉周围的人宫侑的存在?不管是在集训期间他对我的出言不逊、逃课到尼崎时我们发生的争吵、还是和解之后对方源源不断的邮件。
在我第一次遇见黑尾与孤爪时,我当天晚上就给岩泉及川发了邮件,大概是“我今天遇见两个男生他们也打排球”之类的随意的文字。调换过来也同样,我在很早的时候就告诉过黑尾孤爪,我在宫城也有会打排球的朋友。他们虽然没见过面但是知晓彼此的存在,偶尔会在对话中用“你在东京的朋友”“你在宫城的朋友”这样的简称来代指。
可是宫侑的事情我谁也没说过,只有黑川因为凑巧碰见,所以在回去的路上我有稍微解释一番,不过当时她显得格外怒气冲冲。
而现在听见及川的质问,我恍惚间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可能真的很不妥。你的朋友,在你完全不知道的时候与另一个人发生了强烈的冲突,这个冲突甚至大到改变了她的思考方式,可是你却完全不知情。
前段时间里我的所有困惑、挫败、怒火以及自尊,在尼崎的海岸旁全部投掷给一位并不相熟但是相遇却巧妙得恰如其分的宫侑。但这些事,及川他们并没有参与。
突然一双手探过来以比平时重的力度泄愤般狂揉我的短发,伴随着不可置信的语气:“你居然现在发呆?”
我没忍住“哎呀”一声大叫出来。等我完全摆脱及川的时候我的头发已经完全乱透,一绺一绺朝天翘着。
姗姗来迟的岩泉只能看见及川欺负我这一幕,完全没有问缘由并且极度偏心地直接暴击及川的后脑勺,把及川气得哇哇大叫,指责说明明是我的错。
岩泉用狐疑的眼神在我和及川身上来回审视,我只好投降,第一次把这段时间我和宫侑的交集简短地做个汇报。
听完后的二人表情不尽相同,及川依旧面无表情,岩泉则是有些复杂,但也明显不是心情好的样子。为了哄他们两个开心,我带着点添油加醋把我对宫侑说“我觉得最棒的二传是及川彻”以及在牛岛面前要求他不要贬低岩泉这两件事转述一番。
“你为什么还和牛岛说了这么多话?”
“……这是重点吗?”
总之还是非常有效果,两人的心情度回升不少,并且恰巧教练要求我们集合回旅馆,我暂且逃过一劫。
只是我心中依旧惴惴不安,像是某个已经引线已经被点燃的炸弹在缓慢朝着爆炸进发但我浑然不知。我努力清空大脑,让自己集中于明天的比赛。
27号我们的运气依旧很好,三场比赛都完全没遇上东京和大阪北。看来如果一直赢下去的话,我们会在28号的半决赛和总决赛上分别遇上这她们。除此之外最困难的一场当属与青森县的比赛,她们的自由人特别厉害,从第二场开始就能够多次接起我的重扣。只是被破坏的一传也无法组织起强攻,对方队总体上还是较为被动,大比分最后定格在2-1,宫城晋级,只是连续三场比赛之后的我累得大腿如灌铅。
离场时我与信高和江花迎面碰上,她们两个自然是东京选拔队的代表,也赢下比赛,成功晋级明日的半决赛,并且她们的对手已经确定是大阪北。
我们三人留下观看最后一场比赛,就是这场比赛结束后会决定宫城明日半决赛的对手是哪个县。闲聊时信高提起,本来东京还是想要让珍妮参加的,搓搓大阪的锐气。但是我并没有在选手名单中看见珍妮。
“原来外国人可以参加吗?”
“名义上留学生可以——虽然可能会在奖项上动手脚。不过老实说这种民族情绪有些强烈的比赛留学生也不太会想参加就是了。珍妮就完全不愿意来。”
“而且……她也不会打国体。”
信高突然提起国体,让我一愣。她继续解释道:“你有朋友要去打国体吧?没有珍妮出赛的话可能压力小一些。”
我张嘴本来想要应答,可是观众席的巨大欢呼声强行牵引着我们的目光与注意力。最后胜出的是大分县,看来也是我们明天的对手。
“希望明天我们能在决赛场上遇见。”信高笑着摆摆手离去。
我曾经在全国大赛场上败给珍妮与信高为首的学校,止步四强,没拿过奖牌。此刻信高的话虽然也是对我的祝福,但同时也有作为强队的游刃有余。
我站在原地,享受着肾上激素飙升的紧张感。可下一秒我的手机震动,前一天晚上的不安感顿时再次攀上心头。
“大阪府立体育馆,对吧?”
宫侑黏腻的关西腔混合在格外嘈杂的环境里让我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只好再重复一遍,问我是不是在大阪府立体育馆。
“我确实是在……可是今天男排分到的场地难道不是asue大阪中央体育馆吗?”这也是明天所有男女排一同半决赛、决赛的场地。
“所以我过来了啊。”宫侑不假思索回答。
我一时无法做出回应,可他也不需要我的回应,下一秒就连忙催促我快到大门口这边来。我只好简单收拾好东西往大门走,后知后觉突然领悟我隐隐担忧的东西不就是宫侑这个炸弹本身吗。虽然他和及川并不认识,可是今天确确实实在同一个体育馆内,并且宫侑记得及川的名字。
赶到时,就看见宫侑避开来来往往的选手们,在右侧边缘的地方倚靠着玻璃门。十二月底,哪怕是大阪也已经完全入冬,寒风刺骨,吹得宫侑的脸颊有些发红。我自然也无法忍受傻站在近零度空气里聊天,率先把他拉入体育馆内,至少里面空调全天工作。
我当然认为对方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浪费时间又担心他会感冒,要是耽误比赛那可真是过意不去。宫侑倒是完全不在意,说好歹日本就连公交车上都布满暖气,自己还没有脆弱到这个地步。
宫侑向来随心所欲,做事没有缘由也不在乎后果,可能只凭一句“一时兴起”就足以支撑他兴高采烈踏过大半个城市来找我,缩在狭小的角落聊着没有营养的琐事。
“反正,高山前辈你就说我来找你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吧。”
“硬要说的话肯定不会不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