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丫头的样子与小问号倒有几分相仿,圆圆的十分可爱,乌黑的尘土根本掩藏不住她原本的花容月貌。
她并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她的逃跑,只是出于本能,她不该受到这样的虐待。我睡意全无,起身去前厅找乌次尔,他现在是严老爷身边的红人,救命恩人,或许他开口求一个恩典不是难事。
乌次尔正和严沣谈经论道,源源不绝如大河的水一样恣意奔放。或许是乌次尔压抑得太久了吧,他想找个人好好畅谈一下他的理想。
他的理想我知道,他无数次跟我讲过,那就是停止杀戮野生动物。多年来,他为这个理想做了许多努力,花了好几颗夜明珠建了一个“野生动物盟”,也不知道盟主是谁,反正不是他自己,他只是幕后默默献出夜明珠的那个神秘人。我知道他这样做的私心,他害怕某一天人族再犯杀戮火浣鼠的错误,他一直在努力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或者说,他一直在努力拖延这件事情的发生。
很显然,他的努力并没有多大成效,出谷时遇到的那伙山贼,已经盯上咱们的皮毛了。我还没有告诉他们,我们全身都是宝贝,不然的话,除了剥皮,还会被剁成肉酱的。
我倚着前厅的红漆大门站了许久,不住地往里张望。乌次尔偶尔会向我投来疑惑的目光,但是他没有停下他的述说,依旧和严老爷子相谈甚欢。
对于我来说,这些东西完全就是瞎扯,因为我听到了一些字眼,比如都护府、参军、观察史之类的。这些乌次尔跟我提过,是人族设置的机构或官职,他说听听没有坏处,日后遇到什么人的话更容易知道对方什么来头。
我对这些根本提不起兴趣,反正我是要回幽木谷的。像我们幽木谷一样多好,一个族长统领全族,左右两个祭司各司其职,我们鼠鼠都很自觉,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来管理。听说人族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有非常严格的规定,更别说款式了,穿错了会惹来杀身之祸。我们火浣鼠族根本不会存在这些扯淡的问题,想穿啥自己做主,只要不太暴露就行,毕竟自从我们进化成人模人样之后,身上的毛发已渐渐稀少,不穿得严实点会很不自在。同人族一样,我们也有了羞耻之心,自从上次在山洞里被陈莫撞见,我就浑身不舒服。我总觉得陈莫从我身上偷走了些什么,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偷走了些什么。
乌次尔还在夸夸其谈,根本没有想过要停下来然后出来见我。他这是打算与人族建立一种长期且友好的关系吗?
我记得乌次尔说过,火浣鼠族与人族混居是必然趋势,掌握人族所有的一切,包括生活习惯、社会结构、文化艺术等等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
当时我就问过他,为什么要混居,幽木谷住得不好吗?还得再迁徙一次?三千多年前我们的祖先颠沛流离,虽然我没有经历过,可是听族长谈起过,那画面简直不敢想像。
当时乌次尔没有说话,但我隐约猜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还是愿意待在幽木谷。我舍不得那里满坡的蔷薇花,也舍不得可爱的小问号,我还答应带糖回去给她吃呢。
我没有等来乌次尔,默默地回了住处。窗外的月光斜斜地照进来,屋内像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明天一早就走吧,这严府马上要大办丧事了,到时人多嘴杂,容易暴露身份。
特别是那个臭道士修纯阳,我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说什么为民除害,抓我去大概是为了炼丹。他们道士穷极一生都在追求长生,在他们眼里,一个妖物的妖元至少可抵上百个人族精元。
天刚刚亮的时候,前面院子里果然开始热闹起来了。老太太的院子已被烧毁,严沣在一个荒废了许久的院子里为老太太置办了灵堂,据说以前老太太曾经住过这里,里面还残留着老太太生活过的痕迹,因此十分适宜。
白色的布条挂满了整个院子,作法的道士还没有来,气氛已经烘托得非常凄惨了。老太太的灵柩停在灵堂中央,棺木是黑色的,看样子像是乌木所造,旁边是穿着白衣戴着白帽子的严老爷子。他眉头紧锁,眼睛肿得像个鼓胀起肚皮的蝌蚪,样子十分疲惫。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来了两个穿着白色道袍的小道士,长得眉清目秀的,眼睛里还透着稚气。那管家模样的人出来接待了他们,恭恭敬敬地行过了礼,交待了几句,那两小道士就开始吹吹打打,偶尔会唱上几句,哀婉的声音忽高忽低,如愁肠百结,难舍难离。
我敲开了乌次尔的房门,问他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