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血迹斑斑的他推进后座,一边抹泪一边发动引擎,抽泣道:“其实,我只想在气场上镇住你,因为第二件想办的事,你是绝对绝对不会答应我的。你干嘛那么玩不起呢?”
男子长叹数声,双腿剧烈抽搐一阵,彻底不动了。瞳孔中两道光轮开始变得黯淡,最终失去了光芒。我只得将车开往另一个僻静处,取过他的烟盒连绵不绝地抽烟,苦思对策。既然他说过我与他是配对的,必然要大战一场。可他从未说过这是哪里的场馆,或是平日里的搏杀,反正结果肯定得死人,不是他就是我,而今的一切只是发生了太早了些。我该怎么办?要不打给勿忘我简略了解一下规则?想着,我开始拨号码,结果紫眼狐狸又打不通了。
“都是你不好,是你自己冲上来找抽的,干嘛还死不瞑目?我都跟你道过歉了。”望着这具尸体,我彻底犯了难,该怎么处理呢?这里不是荒郊野外,而是车流如织的大都市,哪怕找个角落悄悄抛入糖河,第二天尸体也会准时浮上水面。那如果是分尸呢?更不现实,附近没有我熟悉的肉联厂车间,看来只能开回派恩维尔,先泡在浴缸里,慢慢思图良策。
就这样,这辆老破英菲尼迪一路险象环生,不是车门忽然滑飞打开,就是男子从座椅上滚翻下来,随着拐弯双腿露到了窗外。我不断下车上车,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回派恩维尔,借助夜色掩护,继续扛起他放平在床头,旋即将全部窗帘拉起,点了支烟坐下定定神。
“怎么了?我刚才正在开会,没法接听电话,有什么事?”时隔不久,手机铃声响起。
“我,我完蛋了,起先我只想与承包商开玩笑,结果却失手将他杀了,现在该怎么办?我没想到他会乱来,只得将尸体背回派恩维尔,你赶紧回来,帮我一起处理掉它。”
“你能杀得了他?荒唐,实在是太可笑了。”紫眼狐狸冷哼一声,不待听完便挂断电话。
“诶?我怎么就杀不了他呢?”听完勿忘我的话,我便抓过手机,打算拍几张照自证事实,可结果走到床头,那里只淌了一地血,承包商的尸体无端端消失在空气之中。这却奇怪,一路挪动男子,他身子开始发硬,眼珠也变得灰暗,确确实实翘辫子了,难道还能诈尸么?正这般想,浴室内传出水声,我抓过剔骨厨刀,忐忑地朝前走去,轻轻推开了门。
“醉蝶花,去将热水器开一下,大冬天的洗淋浴,冻死叔叔了。”承包商正躺在浴缸里搓澡,洗刷尽全身血污,望着吃惊的我神态闲然,问:“拿着刀干嘛?你还想杀我第二回吗?”
十分钟后,他穿着不合时宜的睡袍踱进客厅,往沙发上一倒,一边看电视一边摆弄留在茶几上的纸片,默默抽着烟。就在我泡热可可回来时,他掏着地上的破礼服,挖出一枚赤红硬币丢给我,笑道:“今晚你将叔叔服侍得很舒服,这块女神峰赚到的弥音盾就赏给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见你死了啊?”我小心翼翼地接过,坐到他的身边,问。
“我跟你说过,哪怕蒙上眼,手脚被捆,你也杀不了我。小骚狐狸,你岂止光给我打麻药了?早在餐馆时就往汤里下过催情剂!以为我不知道吗?干嘛态度一下子变得那么亲昵?摆明了就是想耍老子玩。你看看衬衫,那一大摊绿色斑渍是什么?它就是我从毛孔里逼出来的。”承包商搂住我的腰肢,淫笑道:“你还敢说自己不可爱?叔叔是在配合着演戏,想看看你可以狰狞到什么程度?结果把我逗乐了,我只是想体会一把被魅者折磨的快乐。”
“那么你快乐吗?好吧,咱俩的对决已结束,往后休要说杀你的事了。”
“当然快乐,药店老板真是个幸运儿,难怪他会乐不思蜀,连康斯坦丁也不要了。你在道场闹腾那时,坡下黑帮早就跃跃欲试,都想攻克女神峰活捉你与紫发妞。对决的事由我说了算,你可别想耍赖。”男子将手一摆,问:“你是怎么想出这个绝妙点子的,跟我说说。”
“其实,我原本想安排在明天,在鸳鸯茶陵墓前麻晕你实施折磨,最后再逼你跪在墓碑前磕头,借着这个台阶为你松绑的。但后来想了想,那是亡者的净土,不适合搞这么一场闹剧,古斯塔夫若是活着,肯定会很反感。而你太容易上钩了,所以才发生今晚这一切。”
“原来如此,那也挺好玩的,一下子点破实在可惜了。”男子拨弄着桌头几张破纸片,叹道:“你知道我为争取这三张单子,耗费了多大精力么?它们全是实施难度低,收回成本高的暗杀名单。每完成一笔就是一块弥音盾,这天大的利好,该上哪去找?醉蝶花,你自己说,叔叔疼不疼你?算了,你还有一件什么鸟事,现在可以聊聊了。”
“我想要你带我去见见迪姐尸身,能说动世界之子放行的,只能是你。”
“这种事啊,恕我直言,恐怕圣皇出面,他也办不成。”不待听完,承包商连连摇头,当瞧见泪珠又在我眼眶中打转,他捧起我的手搁在腿上,叹道:“让我将真相告诉你吧。”
dixie在女神峰下被击毙后,不论步击之影对我做出过什么保证,他们都不会将尸身还给我。因为迪姐在怨气冲天中丧命,这种全妖哪怕没有外界刺激,也会化为万渊鬼级别的超级恶灵,所以步击之影与门徒,最初的打算是一分析完数据,当即焚毁尸体,以绝后患。
“醉蝶花,你懂不懂?我们与他们是两个系统,黑暗缪斯是被红骷髅与世界之子联合击杀,那样就成了他们的战利品,我也无权干涉。所以当基站的拳王气冲冲找我理论,我心想规矩你也不懂吗?只能冷嘲热讽赶跑他。”他不住抚着我的后背叹息,忽然将指一扬,指着墙头挂着的dixie大彩照,说:“可是,装载她的货卡被油罐车撞毁后,黑暗缪斯趁势逃跑了,再发现时又成了一具僵硬的女尸,因这件意外,步击之影改变了主意,于是安排勿忘我假扮她的身份,混回九频道。那是因为,她并没有真正死去,而是在进化。”
承包商说着,从礼服中掏出手机,调出一段九秒视频要我去看。在画面中有一口葫芦状的器皿,苍白的dixie浑身赤裸浸泡其中,散开的头发变得极长,所有枪眼消失无痕。
“这些废话紫眼狐狸已与我说了,你给我看这段视频想说什么?难道怕我借着探视机会,搞破坏搅乱世界之子们的好事么?”我怒气冲冲地将手机还给他,问:“这处设施在哪?”
“科罗拉多亚当斯县,门徒十二部的本阵奥罗拉郊外,一千五百名大兵日夜守备的最高等级地堡,代号为512,从大门到最底部需三张黑金晶片钥匙卡,各种关隘无计其数,你去试着闯一下,没跑出五米就被他们射成马蜂窝了。当然你也可以施展魅术,但那么多人你应付得过来吗?”他轻蔑地接过手机,重新揣入礼服兜里,说:“这段视频当然另有含义。”
因泛世界得了这件宝物,自然舍不得轻易焚毁,所以将dixie的尸身严密库存起来,实施全天候监控。然而在无尽的等待中,奇迹发生了,三周前的计算机数据记录,她产生过一次脉搏,随后与日增加,昨晚传给承包商的简报中显示,一天里心脏跳跃了四十余次,女魔想要甦醒,恐怕将不再是梦想,按这个进度,或许今年年末她就可能重新睁开双眼。
“真的吗?尼古莱,这件事你绝对不能骗我,我再也受不了打击了!四天后我一到纽约,就替你干掉那三个目标,你与世界之子他们关系走得近,多通融通融,让我见她一面吧。”承包商的一番言语听得我心花怒放,失去太久的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
“你是她的逆鳞,这点难道忘了吗?在所有安全措施建成前,步击之影绝不会让你靠近半步,纵然搭机赶去科罗拉多,也会给你轰回来。万一你俩接触后,她忽然醒来,并在设施内大开杀戒该如何是好?所以没人敢冒这种巨大风险。”男子望着漆黑的窗外,叹道:“而且,谁都无法预料她下一回甦醒,会变成什么老妖。对你来说是一种期盼,但对我们来说就是煎熬。大概率判断,她会变得更加难缠,而且极有可能杀了你,因为你怀了别人的宝宝。”
说话间,门廊处传来开门声,披着一身秋露的紫眼狐狸踱步进来,她朝我耸耸肩,表示自己不会出错,然后扫了一眼时钟,半夜一点半,便催着承包商快回酒店,少借口自己被杀赖在这里不走。男子慢条斯理地穿上血衣,无奈地回到车上发动良久,只听得嘭嘭数声,他又黑着脸回来,说英菲尼迪抛锚了,只能等明天圣维塔莱上班,找人过来拖走。
“嘿嘿,看来天公不作美,两位獍行美女,咱们索性挤一挤得了,叔叔已很累了。”尼古莱大咧咧往松软大床中央一躺,左右手各抱一个,甜蜜地进入梦乡,渐渐发出响鼾。
“这个男人当真杀不死吗?这回我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将之挑逗起来了。尼古莱无耻到连孕妇也不会放过,我将来该怎么办?”我隔开他轻轻推了勿忘我一把,问。
“我早说过别惹他,你偏要去试,还与他玩起情趣来,真是一刻都消停不了。这怎么能怪我呢?他当然杀不死,别再痴心妄想了,除非他自己活腻了,你就默默等他生老病死吧。”紫眼狐狸捂住耳朵,狠狠顶了他一屁股,将脑袋埋入枕头底下沉沉睡去。
第二天晌午,他的保姆追击者开来一辆更破的宝马,目送我俩踏上公路,重返佐治亚。男子变得很冷峻,沿途专心致志地开车,也不与我对话,活像陌生人那般。待到墓园前祭拜,他只是远远站在铁门前,手持巨刃枪铳做着戒备,毫无兴趣过来看一眼。
依旧是飘飞的枯叶,依旧是凛冽的寒风,鸳鸯茶笑容如故。我搁在棺椁前的断发边,放着一捧湿漉的康乃馨,粉色卡片写着:前妻彼岸花谨献,快乐且活泼的小青蛙。
“看来在她心底深处,依旧保留着鸳鸯茶的位置。”我斜倚着石棺坐下,叹道:“宝贝,你说我该怎么办?怀孕这种事,我从不曾料到啊。我只能默默埋在心底,无法向任何人叙述。轻易说出口,会让你胞弟产生误解,也会在家族中造成纷乱。但我不甘心,我自己就是破碎家庭出生,一路走来无比艰辛,我不想咱们的宝宝,将来也踏上老路。它多么可怜,连你的面也没见过。要是哪天我战死了,实在想不出该将它托付给谁。”
冷风凄清,人走茶凉,昔日无比辉煌的老男人集团四分五裂,领头羊古斯塔夫葬身火海,已是冢中枯骨,哪怕鬼魂也不会出现,只有一座阴湿棺碑,在默默听着我惨伤的哭号。
周一转瞬即来,临行前承包商交给我一袋文件,要我默默收好。暗杀任务不着急,先配合明日光辉侦探社,将连环凶案罪犯绳之以法。在人生地不熟的纽约,有两处安全屋,我可以获取任何想要的装备。并且,为了应对我、天竺菊与蓝花楹的经验不足,他向我们举荐了一名老资格的弥利耶,她就是彼岸花。
“你其实一直知道她的行踪,对吗?那为何不告诉鸳鸯茶呢?”我扯住承包商的衣角,问:“古斯塔夫对她全是溢美之词,这令我感到很虚假,我担心,她会不会因我的身份。。。”
“那是因为她自己不愿被人发现,彼岸花是一名十分优秀的刺客,她独来独往,生活孤僻,但不是老古板。她对待合作者十分苛刻,你想见到她,就必须通过走笼测试靠近她老巢,此女会想方设法阻挠搜索者,甚至还可能刺伤你。如果达不到她的要求,就将被拒之门外。”他在候机厅里来回踱步,说:“这样吧,你先别急着找她,可以去搏击俱乐部打赤手拳。”
“赤手拳?你是指拳击比赛么?可我区区一介女流?”我接过他递来的地址,问。
“这种俱乐部与你想象中的wwf完全是两个概念,它是极暗世界黑市产物。”他紧挨着身边坐下,又抚弄起我的细长颈子,道:“那可是相当刺激的,既血腥又高雅。”
搏击俱乐部诞生于八零年代初,最早是一帮街头流氓因利益不均屡屡爆发斗殴,在被条子抓怕后,开始包租场馆玩起单挑,并合法获得执照。如此一来,警署便拿他们无计可施。随着动静越搞越大,逐渐成了有钱人竞相投资的产业,也从单纯的拳赛,发展出各种充满趣味的擂台。既有极度残忍的地下黑拳,也有女子散打,男女混合对抗,甚至还有女人与侏儒的表演性比赛。不论你处在什么层级,都可选择适合自己的赛事挑战,从中谋取奖金。
“彼岸花就时常会去参加这类比赛,她的特征你已知道了,相信一眼就能发现她。我当然没让你去挑衅她,你实在太弱只会被动挨揍。可是小宝贝,别忘了你是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只要出现在拳场就会引起轰动,咱们可以先从揍侏儒比赛打出名望来。”承包商拍了拍我的肩,笑道:“而且,亚弥尔们也时常会去捞金,你们这群弥利耶已被她们标注了,不去招惹她们,她们也会来招惹你们。多有趣啊,要不是公务在身,我也想快些赶去纽约呢。”
1999年1月18号,新兴弥利耶们懵懵懂懂地踏上航班,如同蔽天的黑鸦群,飞向一无所知的大城纽约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