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灰土。徐光启却稳稳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
“孔有德,以大凌河之功,天子为你加设前港镇总兵官,你如今便是总兵官了,何时可去京城领告身敕牒?你要的一百万两银子,老夫也为你运来了,一两也没有漂没你的。”
“这次的事情,我和首辅已经做到极致,筹码都押在你身上了。若京畿之事再无转机,我们这一派人便要做倾巢之覆。”
孔有德愣了愣,终于明白徐光启为什么要亲自押运了。
徐光启经手这么大一笔银子,而且是运给自己的一脉人马,按道理是个绝大的肥差,起码要漂没三四成,但徐光启一两也没拿走。朝堂险恶,孔有德当然明白徐光启为了这事会承担怎样的压力。他膝盖一弯就要跪下去拜谢,却被徐光启抢上一步拦住了。
“孔大将军莫跪!明朝社稷风雨飘摇,如果还记得老夫这一点薄面,你该出手了!”
孔有德看着徐光启,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只愣了一会,就看见老人将乌纱帽脱了下来。
“老师,使不得!”
“阁老!”
众目睽睽之,七十一岁的大学士徐光启面对武将孔有德,一个揖打下去越来越低。最后徐光启双手竟靠近到了膝盖上,上身弯了一百六、七十度。老人久久未动,就这么将后脑勺对着年轻的孔有德。
对于这样一个年迈的人来说,对于位极人臣的阁老来说,这一揖有着说不出的屈辱,说不出的谦卑。徐光启身后的随从文吏咬了咬牙,纷纷跟着一个揖打到了地上。禁军们在后面呆立了片刻,也只有个个低头抱拳不语。
几个后脑勺就这样贴着地面对着孔有德,压得这个男人呼不过气来。
孔有德不敢上扶,他没有那个身份,这个武官卑贱文官高贵的年代,他孔有德既不敢受下这一礼,也不敢上去扶起徐光启。孔有德只怔怔地看着拜下去的大学士,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回事?大学士带着一帮员给自己行这样的大礼,孔有德有些害怕了,他有些站在风口浪尖,被三个巨大的力量狠狠挤压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控制不了这一切,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这次是要去做什么?打赢了会如何?打输了会如何?
孔有德脸色有些白,转头看了看皱眉不语的秦明韬,但东王笔直的身躯却毫不动摇。孔有德吞了口口水,努力让自己的神情冷静下来。
许久,徐光启忍着酸胀和疼痛抬起了腰板,脸上早已经涨得血红。老人的头似乎有些昏沉,闭着眼睛缓了好久才睁开。
老人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事已至此,此番你若救下京畿之局,便是天塌下来老夫也为你顶着。”
看着孔有德感激的脸孔,徐光启皱了皱眉头,又沉声说道,“你若救不了这次的局面,闹到如今这个田地,孙元化,李之藻,我们这一派人是肯定没了。”
“但你放心,如果万事不利,临死之前老夫还是可以灭了你孔有德的。”
徐光启抛下冰冷一句话,又看了看孔有德的脸,一甩袖子便往船上回去。
那个书童不甘心地看了眼地上的水利书,咬牙跟上了队伍往回走去。
一大帮人,还没进前港堡,扔下几十车银子就这么走了。
孔有德被徐光启最后一句话吓得轻,背上瞬间盖上了一层冰凉冷汗。他惶恐地抱拳向前,目送这一行人离了码头。
等他们全部走上船去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带着几个文员走了上来。这个太监打量了番孔有德,轻佻地扬了扬眉头,按捺不住得意神色说道,
“恭喜孔将军荣升总兵官,咱家叫高起潜,奉天子旨意监军前港镇…”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常文广野狼般地兴奋嚎叫吓得一跳。亲兵打扮的常文广不知道什么时候撬开了一个箱子,这时抓着一锭大银子兴奋地嚎叫着,
“银子!银子啊!一百万两银子!”
话语突然被打断,小太监高起潜脸色有点难看,他冷冷地看着孔有德,仿佛在以天子之威威胁着新科总兵孔有德。但他杀人的眼神作用范围有限,除了把孔有德吓得战战兢兢,陪着讪讪傻笑以外,其余一众亲兵纷纷走到了常文广那边,兴奋地围着一箱箱的银子。
“吊子日的,欠海商的米钱总算可以付了。”
“发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