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成都商人,其实也不容易,打着发财的主意,从成都跑到广州,听人说南海国玻璃生意好做,头脑一热,把船开到了海南。本来想在南海国的玻璃生意上插一脚,却根本见不到管这摊事的庞宁。庞宁早说好了十四家商号每家一份,也不会再给其他陌生人份额。
这商人在府城待了五、六天,只在官铺里买到几个便宜玻璃杯,哪里甘心?他在茶馆里听人说,这些玻璃制品其实是太平王做的,这太平王有名平和易处,虽然整天黑着个脸,肚子里其实是个弥勒佛。他一听,以为自己摸着别人没想到的门路了,又跑到昌化,整出让侄女求见太平王这个奇怪的办法。
这商人刚才听说史班愿见他们了,以为自己的高招成了,就跟被天上元宝砸了似的,兴冲冲地走了进来。但一进来,听大王这么一喝,突然发现自己这么多天来想的全错了,自己面前这个是生杀予夺的南海国大王!一下子,三魂六魄都被吓到天上去了,也顾不上旁边的侄女,自己噗通一声跪下去磕头求饶,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舍侄幼不知事,妄自扰乱市肆,殿下王侯海量,还请恕她一罪。”
这话说的语无伦次,一股脑儿把责任全推到他侄女身上,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史班不过随口吓吓两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倒没想到这商人一下子就把自己侄女甩了。史班最怕看到这种势力嘴脸,摇了摇头,转而问那女孩。
“你们成都人,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那女孩见史班凶恶,低头答道,“回大王,坐船来的.”
史班咦了一声,好奇问道,“成都走船到广东?走海路么?”
女孩听这话里没有责怪意思,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睛闪了闪,老实答道,“大王明鉴,我们走的不是海路。我们从成都上船,走岷江转到长江,在岳阳入洞庭湖转湘江,过灵渠入漓江,再入西江可到南海。”
史班一想,发现自己把灵渠忘了,这条运河沟通了珠江水系和长江水系,对两广地区和两湖地区的运输方便不少。史班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喜欢学东西,天文地理,什么知识都喜欢去了解。史班见这小女孩说话条理清晰,给自己介绍了走灵渠的水路,心情好了些,脸上竟带出几分笑容,问道,
“哦?灵渠!那灵渠运量大吗?”
那女孩想了想,答道,“我坐的船四步宽,已经有些勉强了,不过有专门走灵渠的长船,船腰很细,能装不少客人货物。”
想来这灵渠水量不大,不可能开很宽大的船。史班点了点头,重新看向那还跪着的商人,问道,“你要见我,是干什么事?”
那商人听这语气不太友好,跪在地上想了想,还是不肯放弃发财的机会,硬着头皮唱到,“大王技艺神乎其神,各种玻璃器皿叹绝天工!唯独我蜀地不便输运,不能购得!便有一二件远道传来,也被达官显贵之家深藏,难以见到。小人一心弘扬大王神技,运输大王水晶灯到成都,让大人的神技为世人所知!”
史班见这商人拍马屁拍得胡言乱语,本来不想再和他废话。但又见那女孩被他叔父随意使唤,想到一赶这商人出去,这个叔父肯定没这个女孩好果子吃,心里有些不舒服。想起《梦溪笔谈》里记载的一件事情,史班心里一亮,问那商人,
“你们那里,好像有火油这种东西?”
那商人见史班一副关切神情,低着头想了想,抬头道,“大王所说的,可是那烧火点灯用的桐油?”
旁边的那女孩见史班关心,又看他叔父答非所问,忍不住凑话道,“大王说的火油,是不是那嘉定州的石油?”
史班眼睛一亮,问道,“是地里挖出来的?”
那女孩点了点头,答道,“是地里挖出来的,乡下有农家挖了点火把,就是烟大,不能在屋里用。小女尚幼时,先父曾托人带过一碗给我点玩…”
那女孩说到先父几个字,眼眶一红,眼泪毫无征兆地就冒了出来,在眼帘里打转,好不容易强忍住了,倒没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