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的人,当然清楚赵德在东王衙门的分量。把话说到这份上,不敢再耍滑头。天一亮,虞家两个米铺门面就掀起了招牌,按官价售米。
见大户虞家“投诚”,陈、邓二家气愤之余,也没有了硬撑的底气。李锦熙稍微敲打,陈邓二家下午就开仓放粮。但毕竟落后了一步,李锦熙干脆贴榜公示,由于二家出手晚了半天,将赏赐从两个“上等民户”,变成两个“中等民户”。
几个大户开仓,让市场上的粮食供应量非常充足。不需要穿越者再做什么了,当官方米价按时间表掉到八厘时候,一些跟风囤粮的小户就沉不住气了,越来越多的粮食在市面上销售。三天之内,市场上的米价就被压到董学普最终设定的目标:五厘一斤。而官铺的赈灾米,反而比市场高了一厘,变得无人问津。
抛售大米的小户们发现,虽然速度不快,但是他们争先抛售的大米,还是令人欣慰地卖出去了。这个情况,让最顽固的一些囤米者抱有幻想,幻想其他囤米者买进了市场上的大米,将会待机再次抬高米价。
文昌冯姓是琼州府最显赫的家族,这三代人里就出了四个举人,如今在大陆做官的也有不少。冯家是鼎盛之时,在琼州府开枝散叶,正是这场囤粮闹剧的始作俑者之一。看到米价探到了底,冯家几族人却依然按兵不动。正月初八,冯姓族长以春祭的名义,从三县一州叫来了各房族人,在文昌县的冯姓祠堂碰了个头。
气派的祠堂里,十几房血缘亲戚坐进了明礼堂,七嘴八舌地议论起这次的粮价,
“咱万州黄家三十一口人,这次算是全赔进去了!囤了四千两的粮食,现在连四成也收不回来!”
“也不知道这么多粮食放出来,是谁吃了,莫不是那五源贼官府?”
一个远房的老人听到这些话,手上一抖,差点把茶杯摔在了地上。冯姓族长见众族人一脸的灰败,心底一片惨然,嘴上却安慰道,
“这几个月粮食还是紧张!要说是其他人家吃进去的,这事还有转机。”
冯家族长和几个族里老人交换了意见,作出了决定,冲各房族人挥手道,
“米价已经到底了,买家还没弄清楚,大家莫急,说不得还有转机!”
当最后几家大户还抱有幻想,猜测谁在接这个盘的时候,府城军管使赵武,已经按董学普的安排,悄悄地在市面收购商人出售的粮食,已经在城外的官仓里囤积了九万石。
更多的好消息送到了穿越者的办公桌上:落洒峒去年参加了五源谷的军事活动,去年大部分日常粮食消耗都由军方供给,落洒峒首领符那恩听史班说府城缺粮,也大方地支援了两万石平价大米。
穿越者手里的筹码越来越多,但最顽固的囤粮者还是没有打开粮仓。穿越者下定决心,要让他们付出足够长记性代价。在秦明韬和董学普的安排下,教训囤米商人的行动开始展开了。
……
正月下旬,供应趋稳的粮食市场又出现了波动,从五厘涨到了六厘。苦苦等候的冯姓族人见粮价上涨,无不弹冠相庆,犹如输红了眼的赌徒,幻想着扳回本钱,再也不肯离开赌局。
渐渐的,各种小道消息传了出来,号称粮价还是要重新上涨。有一些商贾主动找到了黄家族人,表示可以借银子给他们炒作大米。入局不深的黄姓族人当然不肯上当,但部分输红了眼的黄家人,却抱着把本钱赚回来的决心,借钱囤米。
二月中旬,冯家和少部分藐视南海国官府的商人还在苦苦支撑,北王却公开了官仓的大量存量。这时,商人们才明白过来,前段时间市场上粮食,不是像谣传那样是儋州郭家、临高文家吃下的,而是全被北王买下了!米价重新上涨的预期被彻底打破,米价又从六厘跌回五厘。
冯家人此时面对的,是让他们欲哭无泪的讨债人。
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落下了帷幕。南海国政府成功调动了各方面的力量,以十数个低级爵位的代价,取得了胜利。经此一败,冯姓一族的财富缩水近三分之二,跟随冯家囤积粮食的其他家族,也是元气大伤,冯家在南海国的经济和政治领域,再也没有了任何影响力。
米价稳定在了可接受的范围,琼州府的生活恢复了平静。在普通百姓的眼里,这场风波的平定理所当然。虽然很多干部都没意识到它的重要性,但穿越者依然对主要参与人员进行了隆重的嘉奖。在穿越者的眼里,这次米价风波的平定,不输给战场上的任何一场胜利:
在这次风波里,南海国政府遵守了自己颁布的法律,仅仅以经济手段打败了这些投机倒把的商人,向所有人证明了自己是一个可靠的商业秩序维护者。既然面对粮食价格失控压力情,南海国都没有对投机倒把商人采用暴力。这是一个暗示,暗示南海国自对待其他合法的商人,更不会使用极端手段。
穿越者用行动证明了,那些极端行为只针对明朝官僚和地主,并不针对合法商人。
在明末的中国,有一些商人为了个人利益,不惜背叛民族,向入侵中原的建州女真交易了大量的战略物资。南海国千金买马骨,希望自己所表明的开放姿态,能够吸引这样的商人到南方来,吸引他们绕开朱明王朝的封锁,和穿越者一起建设汉族更光明的未来。
不管是通天耳目的走私商人,还是纵横南海的武装海盗,都是一样滴,南海国欢迎您!
...…
明末使用的历法,接近于后世的农历。崇祯三年二月的昌化,已经是万物复苏的暖春景象。三千多农垦大军暂停了开荒工作,在已经开垦出的水田上架起了耧车,在田边烧出了土法肥料,开始了一季忙碌的春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