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来了客商,自然是高掌柜的出面谈判。李佑不知道自己如果胡乱插手,会不会惹得店铺老人高掌柜不快,他现在身份是依靠掌柜经营的东家,不是官府大老爷。高掌柜可不像惠昌银号的戴掌柜,是被推出来当幌子的。
但李佑又很有兴趣,于是也去凑热闹了,不过他隐瞒身份,只站在旁边看,这迥异常人的举动让高掌柜有点莫名的不安,感到这位新东家实在不像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就怕他会突如其然的捣乱。
这两天天色一直不是很亮,堂中光线也有点暗,店中伙计领着一位四十岁左右,身量较高,方脸大耳富态的中年人进来。他拱手见礼道:“在下王应策,在杨员外手底下讨饭吃。”
高掌柜请王管事入座,上了热茶,没去问煤,却先问道:“不知贵方主人家来了没有?在下要提早安置好住宿,免得手忙脚乱招待不周。”
王管事答道:“多谢大掌柜挂念,今次杨员外没有亲到京城,这批煤交与我做主。”
原来这杨员外知道京城水深,自己这样送煤,只怕要招致些纠纷,故而出于谨慎心理不敢亲自前来,只让王管事负责。
王管事押着车队到了京城东北三岔口,遇到泰盛煤铺派来守候的两个伙计,对上了李大官人和钱国舅的人名,便知道这是今次前来交易的客户了。
于是王管事与一个泰盛煤铺伙计先行一步到了这煤铺,欲先把该谈的谈妥了,运煤车队则与另一个煤铺伙计慢慢的在后面走,等到了煤铺直接卸煤。
在泰盛煤铺内院堂屋中,高掌柜与王管事又寒暄了几句,开始步入正题。王管事开口道:“这次兄弟我奉命运了四十大车煤炭,我们员外是个爽快人,说不必细算,每大车只按两千斤计算,四十大车总共算作八万斤,多余的零头只当见面礼了。”
高掌柜称赞一声,又问道:“不知什么价格?”
王管事先低头喝过茶,“听说京城煤市上的价格已经涨到每百斤四两银子,贵店要收我们这些煤…只作价每百斤三两如何?”
这个价格一出口,高掌柜与立在边上看热闹的李佑齐齐震怒!
王管事说的煤价四两,乃是煤市里煤铺外售的价格,当初只是一两,这段时间涨了三两才变成四两。
如果按照王管事的价格,泰盛煤铺以三两吃入四两卖出,那么这段时间上涨出的三两利益中,岂不二两都被王管事拿走,泰盛煤铺只能分得剩余的一两?所以高掌柜很不满意。
李佑更不满意,因为通过钱国舅联络时的定价是每百斤二两,怎么到了这个王管事嘴里就变了卦?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这么贵,他是不会答应帮忙卖这批煤的,现在却临时涨价,又是什么意思?
更何况他李佑卖这批煤,打算以便宜价格出售,所以经济账是第二位,只要不赔钱即可,而政治账才是第一位的!如果以三两价格吃进,那再卖出时,价格与那些囤积居奇的歼商有什么区别?
将高掌柜的神色看在眼里,王管事镇静自若。至于李佑,他没放在眼里,瞧这年纪,肯定是主人家着重培养的子弟,专门派在这种场合旁观学习并积攒经验的。
高掌柜之前听李佑透过底,道是这批煤的价格可能是二两左右,便还价道:“王管事这个价钱,十分的不公道。依我看来,每百斤二两还可以商榷。”
王管事放下茶杯,嘴角闪过一丝占了上风后的得意轻笑,语气更加强硬的说:“不用商榷,就是三两。”
他为人精细狡猾,方才进煤铺时,打着如厕的名义偷偷在煤铺后院转了转。却发现煤铺后院是空的,没有看到半点存煤,于是他立刻就对泰盛煤铺的现状有了几分猜测。
现在煤情紧俏,煤价高涨,正是囤煤赚暴利的好时候,然而泰盛煤铺却没有存煤,这说明什么?至少说明泰盛煤铺已经断了煤源,陷入困境之中!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这不重要,他只管抓住机会而已。来此之前,东家杨员外许诺过,底线是每百斤二两,但在二两之上能赚到多少就看他自己的本事。
高掌柜当了这么多年掌柜,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做生意的人谁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讨价还价过来的?
再说现在自己这边等米下锅,确实也有求于人,落了下风时只能一点一点的慢慢谈了。但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批煤留下!
他心里想了想措辞,神态不卑不亢中正平和,正要与王管事说话。此时却见旁边那个新东家大踏步站到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对着那王管事的鼻子,厉声呵斥道:“每百斤二两!答应就留下,不答应就滚!”
高掌柜心里悲鸣一声,脑子嗡嗡作响,这个新东家怎能外行到这个地步!这他娘的真想做生意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