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盐运司,他可能会紧张,但一个知府就没必要了。罗知府算计半天,大概也没料到,李大人压根没把他放眼里,所以不着急。
这时李佑派去打听消息的人也有了结果。府狱确实有李佐这个人,但府衙中谁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进了府狱,仿佛凭空出现在府衙里似的。根据经验,他应该是从别处转移来的。
李佑便思量道,扬州城大大小小有这么几个衙门,盐运、分巡道、府衙、县衙、税关,会是谁将李佐转移到府衙的?
县衙当然绝对不可能。分巡道向来微微偏向县衙,应该也不会干出将县衙正堂兄长送到府衙大狱这种事情,再说分巡道有自己的司法权力,也没必要自跌身份的主动将人犯交由府衙。
税关衙门虽然是户部直属,但级别太低,又是在江都县地界上,关中官吏归江都县考察,有点脑子也不会闲着没事故意得罪江都县。
最后一个盐运司也不大像,他哥哥李佐虽然人不聪明,但也犯不上跑到扬州来贩私盐罢,如今家里又不缺钱花。何况盐运司同样有自己的司法权力,根本不用通过府衙行事。
李佑越来越觉得,那罗知府故作神神秘秘又有意透露风声,只怕是要引他上钩。
继续打听时,又有了令李大人惊奇的新消息。关在府衙大牢中的苏州人不止李佐一个,而是十几人。
这确实很惊奇,李佑一直以为哥哥独自来扬州找他,不小心遭暗算犯了什么过失,现在看起来,居然还是团体作案啊。他哥哥要是有带领十几号人马的能耐,那当初被打发去继承家业当衙役的就该是哥哥,而轮不到他李佑了。
十几个人就是比较明显的目标了。李佑立刻将数百衙役壮丁都撒出去,在整个扬州城里查访。看看他哥哥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好有的放矢。
不过又是一天过去了,却毫无所获,整个扬州城里没有一丝关于李佐等人的踪迹。他们似乎根本没有到过扬州城活动,只是凭空出现在府衙大牢里的一样。
这个结果让李佑很猜不透。但南来北往旅途经验较多的崔师爷提醒道,从江南至江北,要从京口瓜洲渡江,东主兄长必定也是如此。那四十里外的瓜洲渡也在本县辖下,不妨使人沿途打探消息。
这便一语惊醒梦中人,李佑只盯着扬州城里,却没想到周边市镇,又亡羊补牢的遣人快马往瓜洲去。
当夜便有了回信,位于瓜洲镇的户部水次仓前阵子出过一件事,仓主事与十几个前来交粮的苏州人起了冲突。此后,那十几个苏州人被仓丁拿下,下落不明。
李大人拍案而起,问题定是出在这里了!
说起这水次仓,要从关系到京师口食命脉的漕运说起。
国朝初年,供应京师的漕粮都是由各地粮长和轮值粮户直接运送到京师,但既劳民伤财又耽误农事,于是便渐渐改为军运。也就是由扬州卫、凤阳卫等运河沿线的卫所官军负责运输,称之为漕军,也叫运军。宣德朝正式定下了规矩,北军负责戍边,南军负责漕运。
但漕军运粮,也不可能亲自跑到农户那里挨家挨户的收集漕粮,于是又有了水次仓的建立。
所谓水次仓,就是在朝廷运河沿线一些运输节点上设立的粮仓,主要目的就是用来中转漕粮。例如临清、徐州、淮安、瓜洲等处皆设有水次仓。每个水次仓,由户部直接派有监仓主事一员负责管理,放在二十一世纪就是国家直属粮库。
一方面,各地民户向水次仓交兑漕粮即可,不必远赴京师;另一方面,漕军按照规定的年度任务,从水次仓兑支漕粮,装船运到目的地,完不成任务就要受罚。
这瓜洲位于江南渡江向北的必经之处,千百年来一直如此。而江南又是漕粮的最重要来源之一,所以瓜洲水次仓是江南各县交兑漕粮的主要仓库,漕粮任务最重的苏州府也不例外,虚江县更不例外。
李佑想起现在是秋收后的十月,又到了交粮的季节吗,这个时候哥哥在瓜洲与水次仓起了冲突,难道他来交兑漕粮时受了欺负?仓官收粮时那些猫腻,李佑太懂了。不过这种苦差事,怎会轮到自己哥哥,莫非是父亲有意锤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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