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您进了内阁后,是愿作今日之李佑,还是继续作七八年不得提拔的彭阁老之门下走狗?”长公主使者诚恳的对王启年御史说。
不得不说,这句话很有魔力,登时将王御史心中的一扇黑暗之门打开了。但王御史本人却感到自己醍醐灌顶、大彻大悟,明辨了是非、看透了真理…
今日之李佑是什么样子?那是能够压制任何大学士的嚣张角色,也是他王启年的目标。
但要被彭阁老援引成为分票中书呢?那他进了内阁,当了分票中书后还是彭阁老的门人走狗,事事听召唤如同属吏,真没什么意思。哪里能有今日李佑这般风光?
在长公主使者面前,王启年又仔细思索,若有所悟。李佑之所以风光,是因为他的上家不在内阁里,所以敢在内阁里肆无忌惮。他跳的越欢,他的后台们越要保他。
聪明人一点就透,王御史深刻的认识到,想背靠大学士当分票中书,纯属与虎谋皮似的找不自在。要当真正掌权的分票中书,必须在内阁之外寻找强援,形成内外呼应才是王道…譬如代表未来的天子。
衡量明白后,王御史便对长公主使者说:“愿效鞍马之劳。当年有桩旧案,在下始终块垒胸中…”
王启年知道,彭阁老是归德千岁的眼中钉,为了表达效忠要找些投名状,程家的事情就是个很好的素材。当年他仔细打听过前因后果的,不过出于各种自私原因没有什么动作而已。
长公主使者则给王启年吃了定心丸:“千岁有言,若王大人明谙事理,她一定圣母面前荐你为新任分票中书。”
想到这里,在书房里独坐的王启年冷笑几声,那李佑知晓了彭家的罪迹,又有了证据,明天一定会抛出来的,彭阁老这一关是过不去了。
越想越得意,王启年忍不住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心里念道,李大人啊李大人,你恐怕不晓得当年程家在盐事上真正得罪的是新宁侯家罢?彭四公子不过是替新宁侯家出面而已,这点连程老爹自己都不清楚就糊里糊涂被流放了。
新宁侯没什么了不得的,不过是太后的同胞大哥,以外戚封侯。圣母太后幼年丧父,与两位兄长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当年新宁侯只是封了伯爵,还是太后与群臣力争,才将大哥升格为侯爵。
如果李佑一把将新宁侯扯进罪案中,那太后又是个什么心情?明天一定很精彩啊。
“拿酒来!”王御史或者说未来的王中书对门外大吼。一石二鸟,得偿所愿,还有美貌的程小姐恢复良家后可以收入偏房,顺带丰厚嫁妆,不痛饮几杯如何平息的下激动心情?新攀上长公主和天子的高枝,更是值得痛饮几大碗。
京师的另一端,归德长公主府,重重庭院帷幕阴影之中,千岁殿下闭目静坐。
明天的剧本,她当然已经知道。王启年的彻底投靠,是她近日最大收获,因而明日与她不对付的彭阁老定然要倒霉。
这都应该是喜事,但她此刻心情却不像面容那般平静,始终波动起伏,辗转不定。倒霉的不只有彭阁老,估计还有那个可恨的人啊。
既有几分怨气,又有几分不忍…回忆初见李佑时,见他曲意柔媚,还以为他是个肯听话又有本事的男人,孰料自己真看走了眼,而且他还胆敢狼心狗肺的冤屈自己!
终于晓得男人的心果然是最不可靠的…归德千岁突然在黑暗中睁开眼,坚定地自言自语道:“朱英娆!你岂可因儿女私情废大事?分票中书,重中之重,天赐时机,决不可失!”
好像底气不够,她又强迫自己下了一遍决心,“必须给他一个狠教训,叫他来痛哭求饶!”
对了,还得去警告一下与某人苦大仇深的袁立德袁阁老,不许他把落水狗往死里打,要留活口。
文华殿大学士府上,袁阁老已经上了小妾的床,不过辗转反侧,一时没有入眠。
之前归德千岁对他有过暗示,明日两大对头彭阁老与李佑要一起倒霉。虽然详情不明,但心里的爽快是免不了的,只盼着天早点亮。
其实这段时间,袁阁老虽然与李佑绑在一起被攻讦,但他却不是那么难受。
因为他发现大多数压力都在李佑那里,这厮太能吸引仇恨了…大概是对方那些水军看李佑是七品以为好欺负的原因,相较之下攻击他这个阁老顾忌比较多。
俱往矣!今后内阁里没了对头,人生寂寞如雪啊…袁阁老带着几分感慨唏嘘,昏昏睡着了。
与袁府不远处的天官府里,许尚书挑灯夜读,却面含忧虑。当然,也是为了明天这场了断。
许天官最期待的是,太后各打五十大板维持现状,这样最好。
退而求其次,太后打李佑的板子,最惨到撤职,那也可以接受。
他最担心的是,太后一边倒的故意偏向李佑,那可就不妙了。
李佑的战斗力超出了他的预料,现在居然同时和三个大学士斗的不亦乐乎。若是太后出于什么目的故意偏向李佑,那么袁、彭、徐三个大学士,肯定要走一两个。
这样一来,内阁位置空缺太多,许尚书这个吏部天官,只怕要被赶鸭子上架入阁了…
许天官并不想这个时候仓促入阁。明年年初有对京师全体官员进行考核的京察大计,这项工作是由吏部与都察院主持的,是许尚书势在必得的工作。
他计划明年年初联合赵总宪借着京察,裁汰异己,进一步坚实外朝基础。随后再卸下吏部尚书职位,入阁拜相。
那时候外有部院根基,内有分票中书支持,入阁才叫水到渠成,可以直接掌握实权。
许天官叹了口气,明日实在难以捉摸,只好到时边看边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