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子一面陪着李佑说话,一面打发人去府内禀报。不多时,得了回信道:“三老爷有话,今日家务事繁杂,为免外人笑话,就不见李大人了。”
为免外人笑话?李佑想道,赵大官人对他真实诚,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便又对门子道:“再去!告与你家三老爷,本官今日就为家务事而来!”
门子听到这句,十分惊讶,你李大人和赵家固然交情好,但怎么也没到掺乎赵府家务事的地步罢?但他又知道李佑和三老爷关系匪浅,便只好把李佑的原话传进去。
这回李佑被引进去了,来到一处小厅内。此时厅内除了赵大官人,还坐着四五个老人,应当都是赵氏一族的长辈,只有赵大官人坐在最下首。只见那些老人正在争论什么,赵良礼却是皱眉不说话。
赵家三兄弟中,长房全家远在京城,所以侄子的丧事都由赵良礼来操办,此时头等大事是找一位合适的丧主。
刚才那几位族中老人便为此事争论,他们都想举荐本支的人来做这个丧主,争来争去叫赵大官人很是头痛。
他们的小心思,赵良礼一清二楚,可惜赵大官人虽有儿子,目前却还没有生出孙子,不然根本不用争论了,哪还轮得到外支的人来抢位置?但如果侄子有后人存在,那就更好了…
当全副冠带的李大人进来后,形势又不一样了,这要按礼节重新排座次。七品官李佑坐了上首,赵良礼和他那举人叔叔陪着,其他的老人没有功名但都只能先站着,等李佑客气说了几句才坐下。
李佑打着官腔对赵大官人道:“贵府公子既殁,本官同伤其情。今日贸然到此,甚为失礼了。却是因一件蹊跷事而不吐不快。”
赵良礼不知李佑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何事?”
李佑又道:“请至无人处密谈。”
赵良礼便领着李佑到旁边一间小室,挥退了下人,“你究竟所为何来?”
李佑满脸疑色道:“本官听到噩耗,却忽然记起一个*岁幼儿,面貌与四公子极其相似。以前没有注意过此事,刚才却是越想越像,实在忍不住来求证一二。”
赵良礼不禁问道“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李佑又道:“此幼儿生母姓付,听说也是府城人。”
“姓付…什么!你此言当真?”赵良礼大惊,他回忆出十来年前的事情,那个与赵四公子私通而被赶出家门的婢女不正是姓付么?难道她当时怀着身孕?
李佑神色凝重道:“在下安敢说笑?但总觉得世间真不该有如此凑巧的事情。”
听到李佑的消息,赵良礼一把抓住他的小臂道:“你猜得对,这不是巧合,那个付氏出自我赵府。你与我去见二兄,务必将此事原原本本说明。”
说罢,赵大官人匆匆将李佑带到后堂书房。
赵良义靠在矮榻上,手握书卷,但没有翻看,目光涣散的却在发呆,即使赵良礼和李佑进来也充耳不闻。
赵良礼上前咳嗽一声道:“我那可怜的侄儿他可能留有后人。”
赵良义漠然点头,“哦,可定下了?是哪一支的人?”
赵良礼急道:“并非此意!兄长还记得十来…大概是*年前的往事么?那个被赶出家门的付姓贱婢,李大人说她生的儿子与我那侄儿相貌一模一样,也恰恰是八岁。小弟觉得不会是巧合,大约天可怜见,存了侄儿的骨血在人间。”
赵良义脸面立刻涌上血色,一改有气无力的模样,登时立起身对李佑道:“烦请李大人将详情速速道来!”
李佑再次矫情道:“回老大人,下官之前并没有注意到此事,时至今日方才有所觉察,所以不敢隐瞒,冒昧来府上询问。这个幼儿乃是我岳家…”
等李佑说完,赵良义追问道:“那付姓女子现在何处?”
“自从下官的泰山出家后,付氏便回了府城投奔舅家,她还央下官替她寻个好夫家。今日之前,下官竟然不晓得她出自赵府,早知如此…”
赵良义转头对弟弟指使道:“备船,我欲去虚江一行。”
李佑拦住赵良礼,对着赵良义高声道:“老大人再听下官一言!此幼儿受我岳父母十年养育之恩,现名刘杰,乃是刘家唯一孩儿!下官与老大人有几面交情,生怕老大人悲痛伤身,故而点出此事以为抚慰。若老大人将那幼儿认回赵家,使我岳家断后,那下官罪过大矣!”
赵良义沉默半晌,对李佑作揖道:“是我忘形了,在此谢过李大人。但使我赵良义不绝血脉,李大人旁观者清,有何以教我?”
李佑也装模作样沉思片刻道:“不如认祖不归宗,杰哥儿出面充作丧主,昭示族人。但事后仍归于刘家,等杰哥儿娶妻生子,报答了刘家抚育之恩,再归宗承继老大人香火,或者由杰哥儿之子归宗,总都是老大人的血脉。这样岂不两全其美?”
赵良义再次对李佑作揖道:“大恩不言谢,还请李大人同走一遭虚江去商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