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崔监生这区区秀才功名、三十九岁的老监生身份,还是个鳏夫,真正的高门大户哪里看得上他。不过也不是没人要,被没什么见识的小财主关员外相中了。
在关员外看来毕竟崔监生是个马上能做官的读书人,女儿一嫁过去就是正房的官太太。对于关家这小商户身份来说,很难找到第二个把女儿嫁给官员为正妻的机会了,年纪大些也忍了,若真是年轻得志的也轮不到自家女儿。
关员外和崔监生有点一见钟情一拍即合的意思,但崔监生始终嫌弃关家应承的嫁妆少,不敷使用,迟迟没有答应婚事。所以关员外才会铤而走险,贩运大批私盐牟取暴利。这不知是悲剧还是喜剧的结局看官们都知道了,被那大半夜闲得无聊的李巡检逮个正着。
却说那崔监生,正作着财色双收的美梦,却见关家没了动静,本以为在他故意挤兑下关员外筹集嫁妆去了,没有想到别处。然而近日却得知了一个令他震耳发聩的消息,关大小姐去给李巡检当妾室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前日崔监生便怒气冲冲找上关员外去质问。
只见关员外愁眉苦脸道:“是我家对不住崔老爷。前些日子我被捉了痛脚要治罪,正在想法子时,我这女儿却自己进了李家。如今木已成舟,为之奈何?”
“那便去告他一个强占民女的罪名。”崔监生哪里肯甘心白白没了一个嫁妆丰厚的夫人,听说还是十分年轻美貌的。眼看就要到手了,却横生变故。
“告不了,这李佑是县尊大老爷的亲信,本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崔监生自信道:“不妨,这些年我在两京法司历事,和许多人相熟。知县胆敢包庇,就向上告,总要有个结果。何况我等又不是要置那李佑于死地,不过叫他放了区区一个妾室,孰轻孰重知县该有掂量。”
那崔监生倒也懂些门道,又对关老员外分析道:“男女婚姻,有父母之命,有诸礼具备,才是正当。你女儿未经父命,便擅自到了李家做妾,岂合法度?若人人都效仿私奔,礼法何在?告到哪里也是有理的。”
关员外惴惴道:“可是……我家这女儿做事从来不经父命的……”
“说一千道一万,你也是她父亲!违抗了父命,她所作所为都不合法合礼!”崔监生恨铁不成钢道:“只要你在公堂上一口咬定反对此事,李佑又拿不出其他证据,那就是个拐带良家女子的罪名,讼事我们必胜无疑。”
关员外又道:“可是李佑手里有我家的把柄。”
“什么把柄?”崔监生很有兴趣的问道。
关员外难得没糊涂一次,支吾道:“一点小事情。”
“听说那李佑也很看重你女儿,总不可能拿着把柄上公堂去对付她的父亲。或者,你去和你女儿说一说,想方设法将那把柄证据给取出来毁了?”
“可是我家女儿即使从李家脱身,也不是完璧之身,怕是配不上崔老爷了。”
崔监生斩钉截铁表决心道:“此事怪不得她,我不嫌弃!”
“可是……”
崔监生不耐烦了,“不要可是了!你我先造一份婚书,定要坐实了那李佑拐带良家、强占民女的罪名。我再找几个有功名的老同学一起到场,光天化日之下知县大老爷也不能公然包庇。”
深沉的父爱占了上风……关老员外终于下了狠心,只要能从李禄山之爪里救出悲苦的女儿并有个好归宿,哪怕李佑捏着自家把柄,修理的自己粉骨碎身或者流放三千里也无怨无悔了。男人立于天地间,不能一错再错,岂能让妇孺继续代己受过!
每月的三、六、九日是知县放告牌的日子,今日恰好是初六,崔监生和关员外便一起到县衙递了状子,然后关员外就到李宅游说女儿。挨过棍子的他心理还是害怕李佑,说了几句就匆匆走了。
从关绣绣那里听说关老丈和一个什么崔监生把自己告了,李佑浑不在意的哈哈大笑道:“也亏得是绣姐儿你的父亲,要是换成别人,我就……哼哼……”
关绣绣忧虑道:“看父亲很有把握,做足了准备的,夫君还是小心为好。”
一边是自己这个事实上的丈夫,但另一边是她父亲啊,李佑担心关姨娘立场不坚定反水,有心在自家小妾面前炫耀,十足嚣张道:“也不看我和陈县尊是什么关系,还怕他那旁门小道?这样无稽状子,任有千条理,陈县尊只要不准,状子递不上公案,审都不审,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奈何。你们这些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叫官官相护么……”
这时婢女绿水进来道:“前头传话来,说是有个赵捕快送传票到本府,叫老爷三日后初九去县衙过堂……”
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关绣绣忍不住以袖掩口低头咯咯笑起来,笑完敛容道歉说:“夫君有官司,妾身实不该笑,请夫君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