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自己作为学霸，虽然不能沾酒，但无疑是所有亲戚瞩目的焦点，父亲他自然就成了敬酒的核心人物……白莫邪回想着父亲当年的音容，那时候父亲的表现啊，举杯一口闷的那一瞬，仿佛就是他人生的巅峰了，然后就醉得丑态毕露，让人生厌。从酒桌到回家后，都会逮着自己大喊大嚷，把莫名其妙的酒话翻来覆去地说，还自以为是在语重心长的说教着，说着高考状元穿花戴彩高头大马，从国家领导人职务到古代皇帝公主全部给自己安排上。

幸好过节的时候，一般绝对会放假，补课全部都会停掉，老师也是人，也要回家团圆嘛，所以即使被醉酒的父亲拉着叫嚷一个通宵，也没有什么关系，不会影响到上课什么的，作业就更不成问题，只是要少做几套自己额外准备的卷子而已。

唯一的后果就是十分影响心情，让白莫邪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居然要耐心听个神经病疯言疯语，随着年岁渐长，白莫邪是越来越看不惯酗酒，看不得醉酒、劝酒，进而厌恶起酒来……别说未来时代了，地球纪元21世纪饮料种类就已经那么丰富了，为什么非要选择酒这种融入血液循环损伤大脑的饮料。

其次既然酒那么好喝，为什么非要过量把自己灌醉？这一顿不喝下一顿就没了吗？各种高级昂贵品类适量即可，白莫邪以前一直怀疑劝酒的人，不是在表达高兴、尊敬，而是跟自己家有仇，要把父亲给灌死，要看他出洋相，已好平复他们家孩子学习不如自己的不甘，恢复心理平衡。

真是灾难。

酒局这个话题，在考入重点高中后的谢师宴上，白莫邪曾经跟父亲悄悄谈起过……父亲的回答是说他不懂，还小社会经验少……

现在白莫邪活过的岁月是父亲的几百上千倍了，经历的大风大浪，是父亲只能在电影小说里看到的剧情了，然而依然还是不懂他为什么说“自己不懂”……偶尔处理工作时，随便人类知识库看了眼，大概明白了点答案，所谓“酒文化”，不外乎就是酒水贵重来之不易罢了。

上古在所有文明中酒水都是能拿来祭祀供奉神灵的道具，所以拿出酒来待客，就是最高的礼节了……总之就是白莫邪真的小，出生晚，没有经历过父亲那个酒水稀缺的年代，有钱都买不到的宝贝，物以稀为贵，所以就养成了那一代人这种心态吧。

“……最后祝大家学业有成！”

现在触景生情，祝酒词里莫名就带上了老父亲的唠叨词，白莫邪自嘲地笑了下……同时突然想到，自己现在身边莫名其妙一堆堆公主什么的，是不是就是老父亲的“祝福”灵验了呢？

儒米蔻星没有月亮，非要说月亮的话，那就是轨道上的空港了，所以对月饮酒只是种耍文艺范罢了……最后让大家随意，关掉全息投影，白莫邪坐下来准备吃回家的第一顿饭。

明亮的一层层叠叠灯笼下，奶奶白囡囡好奇开口道：“最后为什么是‘学业有成’？”

白莫邪戳戳煮得晶莹的饺子，张口就来：“我现在的成就归根结底是进入军校之后才得来的，所以最后就想到了这桩上……”

白囡囡盯着白莫邪看了一会儿，叹息了一声，亲手调了碟姜醋蘸料递过去：“馍馍说话越来越成熟了，小时候还一直嘀嘀咕咕半天说不清楚得跟小豆一样，现在，哎……”

白昼跳起来：“我怎么就说话不清楚了啊我！还有说了多少遍了，别在公共场合叫我小名！”

全息投影的父母连忙安抚的安抚，教训的教训，让白昼安静下来。

莫莫？听不出平翘舌声调，所以莫莫应该就是自己的小名了吧——白莫邪心中琢磨着，不理会旁边的闹腾，接过坐在左手边奶奶递过来的经典蘸料：“我也算是见过皇帝的人了，谈吐自然要注意些，不能再跟以前一样了啊。”

投影过来同桌的亲戚甲：“你听听，你听听，就这口吻，一听就是办大事的人啊。”

亲戚乙：“当年还看着他挖山推石头埋淬火潭来着，哎，时间过得真快。”

亲戚丙：“老咯老咯……话说皇帝是长个什么样的？跟那些视频里的一个样不？”

一号爸爸骄傲：“哼，我的儿！”

二号爸爸关心：“要提问的都缓缓，让孩子先吃，先吃点，要不要滤酒药？”

一号妈妈说教：“无双，坐开点，座位有挨那么近的吗？像什么样。”

二号妈妈打圆场：“算了算，今天就算了，馍馍事忙，难得回来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要走了……”

白无双递过来一碟小葱洋葱豆瓣酱蘸料，眼神被抛弃的小狗一般，泪汪汪：“……莫哥马上就又要出发了吗？”

白莫邪接过右手边的这调味碟，放到面前，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不，不会，舰队那边不是发了通知回来吗，我这是休假，会待在老家一段时间的。”

白无双马上笑眯了眼，合掌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白莫邪笑了笑，伸出筷子，从菜盘里捻了一撮香菜碎拌进豆瓣酱味碟里面，刚准备捻饺子进来蘸蘸，白囡囡那边惊奇道：“咦——你不是不吃香菜的吗？”

白无双歪歪头：“是哦，我也还记得，当年莫哥说闻到香菜想吐来着，所以我一直很注意……”

这种程度的露馅，早在白莫邪的预料之中，只见他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人嘛，总会做些挑战、超越自己的事情，我当年跑任务也不是顺风顺水的，低谷的时候，想着得要改变，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所以啊就先从这些做得到的小事开始挑战自我……本来是种刺激、惩罚游戏来着的，后来吃多了，也就慢慢接受香菜这味儿，觉得好吃起来了啊……”

白无双满眼心疼，掏出手绢抚上白莫邪的胳膊：“不喜欢就不喜欢啊，不要勉强自己……”

白莫邪推推手帕，开始岔开话题：“还记得我不喜欢吃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