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印开瓢。
“公子何时变得这般残暴!”吕不韦握住嬴成蟜手腕,痛心地道:“公子要杀人乎?”
“这不正是先生想要看到的吗?”嬴成蟜笑着道:“都是先生教得好。”
“不问是非曲直,便要杀人,我没有教过公子这样的道理!”
“他要杀我,我还要和他讲道理?讲道理那是孔夫子的事,我的任务,就是送他去见孔夫子。”
“廷尉正对公子毕恭毕敬,何尝刺杀过公子?”
“我兄差点被杀,他阻止追查,包庇真凶,这和狱中刺客有什么分别呢?杀我兄,即杀我,我兄即我。”
吕不韦心情沉重。
两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兄弟,初次相见,怎么就能感情深厚到如此程度的?
要说重视亲情,可对待父亲那些兄弟,公子成蟜可从来没什么好脸色。连世父,叔父都不叫,直呼其名,无礼至极。
“公子既然不信廷尉正所言,那就亲自去问贼人好了!”
“也好。”嬴成蟜捂着嘴,道:“既然先生想看,那就让先生看个够。”
吕不韦眼角抽动。
嬴政果断道:
“阿弟在外面歇着,我自己的事,自己来。”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了。”嬴成蟜望着吕不韦,话锋一转,道:“先生授业,我又怎能不学呢?请先生看好,这是最后一次了。”
廷尉狱。
嬴成蟜入狱之前,唤人近前。
“草席、小椅、清水、水果。”
“唯。”
没多久,四样备齐。
二入廷尉狱。
哀嚎、惨叫、咒骂、狞笑、鞭笞……各种声音不绝于耳,越来越响。
尸体堆成的小山还在,腥臭味比之前更加浓郁了。
地上血水肆流,零星皮肉组织散落不多,有大有小。大者为老鼠啃食,小者为蚁虫搬运。
草席铺在地上,隔开血肉虫豸,提供一片净土。
小椅立在草席上,嬴成蟜捂着口鼻坐上去。
吕不韦、嬴政站在嬴成蟜左右两边。
前者面色复杂难言,后者抿着嘴,心里又酸又暖。
嬴成蟜抬眼,阳光透过狱窗是一道光束,昏黄中尘埃浮动。
三米开外的刺客低着头,光着身子,双臂张开,双腿并拢,绑在一个十字刑桩上。
道道伤口外翻,血肉暴露在混浊空气中,黑紫伤痕遍布全身。
这令他有很大的不适,屏住了气。
低下头,自我调整。
[他要杀我,不供主使。同情他,就是谋杀自己。]
再抬眼,惨象还在,不适感却淡了许多。
松开口鼻,吸气。
或许是这次入狱较深的缘故,空气中除了血腥味,他还嗅到了潮湿的腐烂、骚臭味。
他想起了西藏路上的公厕。(注3)
胃酸翻涌。
[忍不了了……]
奔到角落。
“呕!”
大吐特吐。
吐完,招手要狱吏送清水,漱口。
坐回椅子,指着一个拿托盘的狱吏,勾勾手指。
狱吏递上,里面是切好的甘棠、苌楚、橘子,几块水果上还插着数根细小的小木签。
“吐着吐着就习惯了。”他自我打气,捻住一根小木签,扎起一块甘棠,狠狠塞进嘴里,恶狠狠地道:“行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