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我持函谷虎符。
“你此时予我兵马,事后上报大父,合制,无人能说你有错。
“不予,见虎符而不遵,你就是不奉王命,与反叛无异。
“此时大父对你信任有加,知你谨慎,你不在意,可你能保证一直受如此信任乎?”
嬴成蟜放慢语速,字字紧咬。
“到那时,今日之事,会否被重提呢?”
蒙武心中一寒,觉得王孙眼神比埋了四十五万赵狗的长平战场还冻人。
[神童个屁!一鸟人也!]
久不入都城,居函谷戍卫的守将低垂眼睑。
“虎符为真。这便为公子调兵。”
他回头,正要吩咐亲兵去集结兵马。
“且慢!”
一直没有做声的吕不韦高声喝止,蒙武动作一停。
“蒙武!”
嬴成蟜一声厉喝,尖锐少年音爆鸣。
蒙武暼了吕不韦一眼,招来一名亲兵近前。
“速调五百骑兵!”
“唯!”
亲兵领命,跑下石梯,自去传令。
吕不韦眯起本就不大的双眼,显示出商人的市侩,苦笑一声。
“公子便是受王上喜爱,也不应恃宠而骄,无缘无故调函谷之兵,小心惹王上不喜。”
嬴成蟜捡起千里目,向关口石梯行去,边行边道:
“赵国车队本应三刻前抵达函谷。
“如今我持千里目于此俯瞰,却连一车一马的影子都看不见。”
停顿了一下,神色凝重。
“此事必有蹊跷!”
吕不韦一脸错愕表情。
“此皆臆想,公子凭此调动五百骑兵?”
“不错!”
“未免武断了些……”
眼见嬴成蟜脚步不停,已站在阶梯口,吕不韦赶上几步,连说道:
“公子既决意如此,领五十人寻去便是。哪里需要调用虎符,召五百人之多?
“未有战事,五百人出函谷,此事瞒不过人。
“群臣知晓,得知是公子持函谷虎符为之,恐有奸佞借此攻讦太子。
“不若只领五十人,可好?”
嬴成蟜突然站住脚。
“赵国使团共有二百三十二人。
“若因遇刺而不能按时至函谷,二百三十二人跑不出一个报信,行刺者数目要多少?
“五十骑兵,寻人有余,厮杀呢?”
吕不韦不从正面应答问题。
“这里是函谷关,不会有人敢行刺,更不会有那么多的刺客。”
嬴成蟜盯着吕不韦的脸。
这位父亲要他恭敬相待,以先生敬称的传奇商人微微低头,以示不敢直面对视,表现极为恭敬。
“你想要我兄死。”
少年完全是陈述的语气,似早已确定了这件事。
“不韦怎么会想要长公子死呢?”
吕不韦在“长”字上加了重音,神情不变,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塑木雕。
嬴成蟜双眼眯成一条线。
“我不是嫡长子这件事,不需要你来提醒。
“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愿当王,也不是人人都能成为你手中的奇货。
“阿父虽是太子,可若让我知你谋害我兄,他保不住你!”
吕不韦大汗淋漓,竟是从一向良善,连鸡都未杀过的公子身上感受到了浓烈杀意。
腰再次下弯,头就快要贴到地上去了。
“不韦不敢……”
未初刚过。(注4)
函谷关门开一线。
未见人马,先听雷落。
马蹄踏碎午后静谧,五百秦骑鱼贯而出,一道黑线向东蜿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