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自小长在山上,师父不大会带孩子,用的完全是放养模式,他做什么,就把人拴在腰上跟着干什么。
以至于养成了她既少年老成又不通烟火的脾性。
闻言的第一想法是:哦;转个弯,第二反应又是:所谓韬光养晦中庸之道,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伙伴之道。
于是她对少年读望天书一般的,表示了热烈而诚挚的谢意。
然后在他看傻子似的目光中,轻描淡写地矜着学过的礼仪,也跪坐在了地上,仿佛自己跪坐高堂,烟粉色长裙逶迤一地,裙摆蔓延在少年身旁。
似是被摩挲的痒,少年微微蜷了蜷指尖。
石板凉丝丝的,刚碰上去小姑娘就想扑地上,学戏上那些老人哀嚎几句“哎哟老身的老寒腿哟”。
但抑制住了。
她脱了外衣垫地上,坐上去,顺便还把身边不知天高地厚、半点不为以后老年生活做打算的少年也一并扯了起来坐上去。
老先生进来正好就看见这一幕,哆哆嗦嗦觉得自己药丸。
好在临时想到昨夜里帝王的叮嘱,知道这位小小姐是个思路清奇的,立马假装斯文深沉,问道:“二姑娘做的很不错。那么,从二姑娘的做法中,你们可以学到什么道理?”
少年少女们:……
学到什么,她是个傻的?
最后这问还是由小姑娘本人自己回答了,一本正经得让人抓狂,阴阳顿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不过刚说完,第二日换了新桌子她就又悄悄对她那疑惑不解的新同桌,昨日鼻青脸肿不怎么好看的少年解释了:“假的。吃苦是吃苦,人上人是人上人。攀亲也不是这么个攀法。”
说完之后就又继续看她的小人书去了。
接下来呢?
太叔妤正在想,却不妨房门吱嘎一声,打断了回忆。
从门外进来了一个书生气质的年轻男人。
气息浅,脚步也极轻,游魂似的,走到桌前,放下手里的木盘,上面瓶瓶罐罐的挤了一片,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尽管已经任劳任怨地把人从死亡边缘拖回来了数次,季梭这却还是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薛九爷的这位死侍。
嗯,死侍。
谁能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存在。
季梭秀气的脸面上布满了惊叹,和一丢丢的惋惜,却不多话也不显露,只平淡道:“换药了。”
太叔妤看着有些意兴阑珊:“嗯。”
一阵窸窣的动作声。
“哈,”等薛雪踢开门,大摇大摆进来,换药工程已经进行到了末尾。他见状一脸不高兴,一脚把人踢开,“不是说了让爷来换的?耳朵喂狗去了?”
季梭不动声色贴着动作躲开。
他抱着手里保护下来的瓶瓶罐罐,就看见一身骚包花袍子的少年走过去,一把就扯落了床上文文弱弱的姑娘眼睛上好不容易包扎好的绷带。
沉默,默哀。
太叔妤被扯疼得头皮发麻,一眼瞪过去。
“哈哈,”薛雪牵扯着手里缠绕成一团的布带,见状又乐了,“哎哟好怕怕哈哈哈,阿姐照镜子没?两个黑糊糊的坨坨还敢拿来吓爷啊哈哈哈……”
太叔妤、季梭:……
季梭默默再后退一步,抱着他的药罐子悄悄离开了房间。
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一阵的咬牙切齿。
“疼疼疼!”
“薛、雪!”
“薛九爷手下留情!”
“我头发——薛你大爷的!”
而他那英明神武的疯主子的回话就比较简单了,一溜听着就让人牙根痒痒的“哈哈哈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