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镜连连点头,道:“这倒是,不过……”
古朴打断他:“不过眼下,却是非办不可了,你看看这份章程,这是郝风楼送来的,你先仔细看看。”
文镜倒也明白,自己心里所有疑问的答案就出在那章程上头,于是他二话不说,捡起章程,便立即看下去,他熟悉户部的业务,只一看,便全部明白了,文镜的脸色也变了,古朴可是自己的靠山,如今这一份章程,可真可能是要命的。
他觉得这章程烫手,手一抖便掉落在地,正要弯腰拾起,却被古朴叫住:“不要捡,你来说说看,来为老夫参谋一二。”
文镜便又直了身子,皱着眉,最后猛地抬头,道:“下官左思右想,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古朴凝眉:“你说。”
文镜冷笑:“部堂大人,咱们之中出了叛徒。”
“哦?”古朴一听,顿时明白了,方才他想着自己应对的事,却忘了这个关节,没有错,这户部,肯定有人和郝风楼暗通款曲,否则,那郝风楼,岂会把底细知道的如此清楚,没有人给他通风报信,给他谋划,这章程是闭门造车凭空捏造出来的?天下之间,谁能凭空造出这么一份章程?
古朴一想,顿时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眼眸微微眯起,整个人变得镇定,却又带着几分凛然之气。
“这个人,会是谁呢?”
“还会有谁?”文镜笑的更冷,道:“部里寻常人,能有这份手段么?依着下官看,怕是侍郎何建兴。”
“是他?”
“不是他还有谁,夏公在的时候,他是左侍郎,部堂大人乃是右侍郎,按理来说,本该他来掌这部堂之位,可是呢,解公力排众议,才举荐了你,这姓何的,能不怀恨在心么?自从部堂大人主持部务之后,下官老是瞧着他与部堂大人面和心不合,况且部里除了他,谁能拟出这个东西,他与郝风楼狼狈为奸,怕也未必是和郝风楼一伙,只是借着这份章程,来挤兑走大人而已,想想看,大人若是按着章程去办,不免背负骂名,这部堂之位,坐得稳么?可若是依旧不办,宫中必定降罪,这姓何的,好深的机心,这分明是要将部堂大人置之死地,如此,他岂不是正好有机会取而代之?我瞧着他有这个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此次是有的放矢,有备而来,部堂大人,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咱们此番怕是着了他的道,一不小心,可是要被置之死地了。”
文镜分析地可谓有理有据,古朴一想,却也觉得甚有道理,他慢悠悠的道:“能拟出这章程的,无非是三人而已,他是一个,老夫是一个,还有一个,在交趾。夏公这个人,老夫是相信的,况且他和郝风楼……不,绝不是夏公,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老匹夫了,此人……好厉害地手段,好毒的心思,文镜,你看,眼下,怎么办?”
文镜倒是被问住了,因为这不是因为,这是阳谋,阴谋这东西,但凡被揭穿,总是可以破解,阳谋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无论能否揭穿,也断无破解的可能,因为压根,人家就没有给你留任何的退路,左右,都是让你死!
见文镜不答,古朴便背着手,显得焦虑不安,这个何建兴,可不好对付,人家能在户部做侍郎,当然是有背景,人家可是内阁黄淮的儿女亲家,和都察院的几个人也走得很近,此人又是湖南人,乃是湘人在庙堂上的领袖,况且这个事,完全没有把柄,你说他暗通郝风楼,证据呢?无凭无据,这便是污蔑,是泼脏水。
古朴冷冷一笑,道:“看来哪,老夫这是陷入了绝境,是无路可走了,何建兴这匹夫,逼我太甚!”
文镜禁不住道:“大人何不立即去寻解公,将此事相告,再图应对之策。”
古朴叹口气,不到万不得已,他是实在不想去寻解缙,终究自己是户部一部之首,跑去请解缙拿主意,未免有点自降身份。
其实这便是部堂们的矛盾之处,他们的资历高,又是部堂之首,权柄极大,而那些阁臣,虽是清贵,可终究资历浅薄一些,只是人家却是最靠近中枢,表面上是天子的秘书,其实很多时候,政务都出于内阁,因而不知有多少党羽依附,如此一来,便是尚书,也难以假装清高了。
“老夫这便是,不过你记着,姓何的一举一动,你都给老夫盯着,这个老东西,老夫就不信,他没有把柄,哼,到时候当真到了无计可施的时候,老夫完了,大不了告老还乡,这个乌纱帽,不要也罢,可是那姓何的,也绝别想得到什么好处。”
文镜心知古部堂这是动了真怒,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恪守中庸之道,做出举重若轻的做派了,他是古朴的死党,古朴垮了,新来的部堂第一个就是要收拾自己,二人休戚与共,绝没有蛇鼠两端的可能,于是文镜重重点头:“下官这就去安排,大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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