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半夜传衣:大唐的赏识(三)(2 / 2)

李义山说,杜牧,字牧之,是长安万年县人,杜佑之孙。

令狐壳士问,可是德宗、顺宗、宪宗三朝的良相杜佑?

李义山说,正是杜相第三子之后。——这杜牧年方二十七岁,大和二年进士,今为门下省弘文馆校书郎。此子身负经略之才,好为兵法作注,为人性情刚直,不拘小节,诗赋俱佳,近来名动长安,其家世、风度及诗文,叫长安仕子们好是追逐仰慕。

令狐壳士说,比子直还要小一岁,他可有诗文传诵?

李义山说,有《阿房宫赋》一文流传,小子记得不全,试为令狐公诵之。——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李义山抄过此文多次,自是背得一字不差。

令狐壳士听毕,叹息说,大唐自白乐天之后,忽然冲出此等人物,某竟不知。

李义山也慨叹说,若今生能与此等才子同侪,小子平生心愿足矣。

日间,李义山陪同令狐壳士草拟回函,夜晚则独自燃灯誊抄,一直到三更方歇。就这样,李义山忙到第三日深夜,抄完最后一封回函,不觉气力散尽,就势躺平在地,恍然放空。忽然有滚石檑木的声响从屋顶上方传来,李义山无力细辨,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响起犀利的雨声。李义山惊坐而起,听了半晌,满心欢喜,久旱遇甘露,天平的饥民有希望了。雨没有停,李义山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春夜喜雨下到天明才歇,李义山步出城外,取了濡湿的土块,呈给令狐公及诸同僚查看,众人一片欢喜。

钱粮守官报说,令狐公,今晨街巷已有传言,说是令狐公的廉行感天动地,三清道祖显灵了,助子直公子登科,为天平百姓降雨。郓州父老拟请令狐公大设醮坛,拜谢道家诸圣,祈祷十雨五风。

判官韦正贯附议说,道教本为大唐国教,且本地风俗一向如此,只要醮坛一设,城中男女尽出,奔者不禁,戏谐欢乐,下州百姓也闻讯而来,近坛开市,售卖山货,如此,城中人增一乐事,乡下人多一收入。

听到开醮也是开市,令狐壳士当下便应允了,他说,既是父老欲请,必是民心所归,本帅容许修建醮坛,但是节度府不出钱,醮坛所需青石松木,向各道观、寺庙借取,至于劳工和施粥所费,由官员和父老捐金,捐金十贯者,本帅亲书其名,刻石而记,再由道者为其诵经一卷,以祈长生。

钱粮守官说,既得节帅许可,借物设坛,募金施粥,集会也办得成。倒是还有一个情节,提前报与节帅知,话说这醮坛成败的关键之处,在于领诵道经之人。

令狐公说,那是当然,不知天平,哪一位得道大德可堪此任?

判官韦正贯笑道,节帅,属官对此事略知一二,守官想说,领诵之人不必道行最高,却须为一绝色仙姝,惹人留连,叫人遐想,引致街谈巷议,弹射臧否,如此才能观者如堵,大集乃成。

令狐壳士叹道,本帅知道了,这便是,官人搭台,美人念经,市人看戏,乡人卖货……

李义山说,卑职有一言,乡人可以卖货,却不得卖儿卖女。

令狐壳士说,义山说的是。——韦判官、钱粮守官,设坛一事,你们二位主办,义山曾在玉阳山上修行,熟悉道家仪轨,可作二位辅助。募金收入直进府库,设坛耗费另出府库,收支分别记账,每三日平账,须量入为出,此外,醮坛集市,不得买卖编户齐民。你们去办吧。

三人依令而行。李义山辅助主办选定场地之后,各道观、寺庙踊跃出借木石,李义山日夜监工,只用了七日,醮坛便搭建好了,与此同时,钱粮守官也物色好了领诵仙姑。开坛前夜,李义山在醮坛之下举着火把指挥工役清扫,只见钱粮守官引来一位白衣仙姑,身后还有两位青衣女冠随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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