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韩愈:如何歌颂一场中兴之战(二)(2 / 2)

李义山想了想说,子直兄,弟弟心胸小了,看成私怨,受教了。

令狐壳士点了点头,想起一件事来,他说,武相被刺那一日,确有一件事情与公义无关,只关乎私怨,那便是白乐天上书遭贬。

李义山吃了一惊,问道,令狐公,白公被贬为江州(江西九江)司马,不是因为“新井赏花诗案”么?说是白公母亲看花坠井离世,白公却作有“赏花”及“新井”诗,有伤名教……

令狐子直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令狐壳士说,是的,那只是放到案几上的罪名。乐天上书,不到两日,全长安城都知道了,书奏的内文,更是传抄不绝。白乐天痛陈了众人心头的悲愤,却抢了占着位子吃干饭的活,他们拿白乐天的身份说事,互相诘问说,左右丞相,六部的侍郎、给事中、中书舍人,还有谏官和御史,都没有讨论和奏请,白乐天,一个赞善大夫,太子属官,为什么如此着急地为国分忧?

李义山问道,小子不明白,赞善大夫的品级虽不及丞郎等职,但是忧国先后,还要分品级高低么,位卑之人就不能率先忧国?

令狐壳士说,问得好。子直,你来说说。

令狐子直说,父亲、义山,愚以为,朝廷有非常之事,白公即日独进封章,可以说是忠愤,绝不能说是狂妄。之所以有人攻讦他,一是白公快人快文,抢了一殿文武的风头,妒贤之人心中不快;二是白公曾有新乐府五十首,尽写朝野不公之事,受讽之人怀恨已久。至于群臣讥刺白公之处,看似说的是品级先后,其实扣了顶太子越职的帽子。太子越职,向来为天子所忌,太子也不便保他了。

李义山茅塞顿开。令狐壳士对子直的回答十分满意,他说,白乐天六月三日上表,七月下旬被贬。诏书当天晚上才到昭国坊,依照大唐律令,被贬官员下诏次日必须出京,白乐天来不及与亲朋告别,就离开了长安,月余到达贬所,从此闲居江州司马任上。

次年(816年)九月九日,某与翰林院同僚段文昌到长乐坊安国寺饮酒,共度佳节,酒到半酣,只见勾栏正中,一位中年歌姬抱持琵琶,不坐也不语,众人渐都静了下来,歌姬悠悠说道,妾身居幕后已久,今日不惧色衰,素面见人,只因千里之外的一位姐姐相托。妾的这位姐姐,横弹琵琶曾名动京师,可惜长安容得下她的灵魂,却安不下她的肉身……有醉客打断说,某家万年县两套房,安得下姐姐肉身。众人怒翻白眼,醉客低头假寐。歌姬继续说道,姐姐离开长安,远走江南,嫁作了江州茶商之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姐姐常携琵琶,望夫于浔阳江头,共秋水长天而奏。旬日前,正是荻花萧瑟时节,姐姐照例泛舟江畔,入夜时分,江月茫茫,姐姐拨弦将回,恰逢一位官人送客,听到水上琵琶声,诚邀弹奏一曲,姐姐奏毕,说起身世沧桑,还有长安旧事,官人原居京师,左迁至此,听罢无限伤怀,请姐姐更弹一曲,并书赠姐姐长诗一首。那位官人不是别人,却是各位旧时相识,长安上至圣人,下至老妪,无人不知,无人不识的白学士乐天,也是去年奏议缉盗,今时江州司马的白司马乐天。白学士的诗名曰《琵琶行》,昨日向晚驿马送达,乐师连夜作曲,妾弹唱给各位听。歌姬讲完,入座转轴。歌姬唱至“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酒肆的人都落泪了。之后,酒肆忽然乱了起来,文士们纷纷冲向后台,抢夺白乐天的诗稿,还有人趁乱对歌姬上下其手,歌姬又惊又气,看不得斯文将丧,某与段文昌离开了安国寺。不出三日,长安全城传唱《琵琶行》。

李义山叹息说,《琵琶行》竟与淮西割据相关,确实出人意表。

令狐壳士说,还有一件文苑公案,也是事关淮西,那便是韩退之的《平淮西碑》……

说到这里,令狐纶推门而入说,父亲、八哥、义山弟,请到厅堂午饭,今天主食是鱼鲙和粟。

令狐壳士挥手说,好,先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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