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心和尚道:“此中境界难言,更不要说贫僧如今只不过是知命的修为,又如何能知佛祖那般诸缘不及境界的妙趣呢?只不过佛祖所传涅槃之道中有随缘不变,不变随缘的教诲,乃是我佛门弟子依奉遵循之道。±依教而行,这一点乃是我佛门与道门依证而行所区别之处。”
陆正又问道:“依教而行?依证明而行?这我得好好想想。对了,大师,那佛祖对随缘不变、不变随缘还有更多的解说吗?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一旁的大智僧听见陆正这话,心道:“戒师持戒精严,深修无妄口戒,自己跟随戒师那么多年,实在是太过了解戒师了。今日对着这天命之主所谈,戒师言谈之语已是大异平时作为了。比如戒师在佛山的修行,可就从来没有对火焰庵的弟子说起过半句,却对这少年如此详说,连心中所隐之事都说了出来,已是让他们大感震惊了。
但说到这诸缘不及的境界,可与这等往日旧事大大不同,这已经是涉及修行之境了。戒师对于修行之道极为重视和严谨,对于自己不知、不明、不觉之事以及自己所未求证的境界之疑,从来都是不会对人妄谈一字的。想当初自己曾经多问了一句不合自己境界的话,可就是被戒师狠狠责罚了一顿被。现在这少年居然问起诸缘不及这等佛祖才达到的解脱境界,戒师更不可能会多说什么的!”
不仅大智僧心里是这么想的,在座的其他八位僧人心里也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想法。但是嗔心和尚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几乎差点当场把下巴给掉在地上。
只见嗔心和尚听了陆正的问题之后,却是点了点头,直接道:“其实佛门所谓随缘,并非人间之人所误以为的顺事屈势。佛祖有教,天地所生之万物。每一事每一物皆存无明、行、识、名色、六入、触、受、爱、取、有、生、老死共十二支。有此十二支,方能支持万物之相。而此十二支之间,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名色缘六入、六入缘触、触缘受、受缘爱、爱缘取、取缘有、有缘生、生缘老死,此便是佛门所谓十二因缘。”
陆正听到此,立即想起自己化身陆止一之时,所遇见的那位佛门高人知缘居士。这位居士所修正是十二因缘法门。最擅观一切缘起,只是在率意山一战中,为助大夏龙图,被黑刀之力斩去了双臂。之后便离开了,也不知是不是回去因缘山不动寺了。陆正道:“大师,您所说的这十二支便是十二因缘,无明缘行就是无明生行的意思吗?为什么只有缘字,没有说到因字?”
嗔心和尚解释道:“无明缘行并非无明生行,若是如此就变成无明是因。行是果了,无明与行并非因果之属。不是从无明生行,而是无明为缘,方显行相,十二支莫不如此。所谓缘者,相助也;所谓因者,相生也。这么说吧,譬如一颗大树。种子是因,长成之树就是果。此为因果。至于缘,则让种子生长之土地、水、阳光等一切相助之缘。应该说缘无明而有行,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大智僧等心中郁闷不已,什么时候戒师变得这么循循善诱了?居然还主动询问那少年有没有说清楚,自己等人当初可哪有这样的待遇。难得听见戒师指点一两句,都是先自己琢磨好久。有了自己的体悟之后再去向戒师求证是非的。
嗔心和尚的比喻如此清晰,陆正当然明白了,微微一皱眉思索了一番后说道:“大师,我明白了,十二支是互为缘起。若说是到因,则此十二支是因,因此十二支所作而成的万物之种种行才是果。如此因缘并具,所以见天地生化。而佛门所谓的缘,若以道门修行而言,其实便是身心之感之极。晚辈这样理解,可以吗?”
嗔心和尚乍听之下,微微一愣,然后才道:“贫僧虽不精通道门修行,但也有所耳闻,施主这么说,倒也可以。”大智僧等更是吃惊,这少年真是大胆,若是他们敢在戒师面前如此穿凿佛祖所传之教,只怕早已受到静室禁闭之惩了,看来戒师对这少年果然是另眼看待啊!
又听嗔心和尚继续道:“不过我佛门说此十二因缘,是为洞明物境之化,求证无物之心。万物一切从缘聚而成,以缘散故灭。若此有则彼有,若此生则彼生,若此无则彼无,若此灭则彼灭,万物非无非有,非生非灭,如此则心不附物而生,从无所住立一切法本,是所谓随缘!”
嗔心和尚说到此,大智僧九名僧人一起齐声口诵佛号,他们在一旁听闻至此,当然不只是一味看见嗔心和尚不同往日之言行,对于戒师的每一言每一语都是恭敬聆听,自然心生解悟。
佛号声中,四周凭空生出无限庄严之感。陆正口中神思若离,将“从无所住立一切法本”念了几遍,随即站起身来,向嗔心和尚行了一礼,道:“多谢大师点化!”
嗔心和尚微微一笑,伸手示意陆正坐下,然后问道:“贫僧冒昧,不知施主可否告诉贫僧心中所悟?”大智僧等听闻此语,也不由竖起了耳朵,凝神要听这天命少年会说出些什么。
以嗔心和尚的身份如此相询,可见他这位火焰庵的戒师对陆正的看重。陆正也不矫情,拱了拱手便道:“晚辈只是有所解悟罢了,听闻大师所谈随缘之言,方知一切众生本在诸缘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