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众人不必移目,从云台法阵的神念相通之感中便感应到渊无咎的神念之中忽然呈现一片空灵,这是他刻意收敛住了神念,让人无法察知他的心意,随后便听见渊无咎淡淡一笑,道:“我与他师兄弟多年,彼此自然了解。他在等什么人,我未必清楚,但是他在等什么,我是一清二楚。”
渊无咎终究没有将大夏龙图在等什么人说出来,众人不免又是一番猜想,又听知缘居士道:“本居士名号知缘,众人便以为我知天地之间诸缘之起,因此常有人来询问三生旧梦。可笑本居士连自己之事都把捉不定,哪里有什么功夫去管他人之缘,只好随口糊弄了。呀,天都已经黑了,前途可是黯淡,行于黑暗之中,切盼诸位善自珍重,令我等还有后会之缘啊!”
此言一出,整个云台之上众人之心都是一沉,此时夜色更浓,而今夜也不知何故,居然无星无月,四周只有浓重的阴寒之气逼人而来。整个天空四处,只有一处是有着些许的微光的,正是大夏龙图所在之处,而那微弱的光亮不从别来,而是从他头上的莲冠发出!这光虽然微弱,在这无边黑暗之中显得是那样孱弱,仿佛随时可能灭去,但这微光却始终不增不减,就如此自若闪烁在黑暗之中,显得是那样的坚韧。
暗夜风云之中,大夏龙图静默小车之上,令飞云周身云气缠绕。青铜遮住面容的大夏龙图显得尤其安静,若不是头顶莲冠微亮。他仿佛就要融入这夜色之中不见。
此时他们二人也正在以神念相谈,首先开口的正是大夏龙图,他的语气轻松活泼,好像丝毫没有被眼前的紧张局势影响,只听他道:“小云啊,等了那么久,怪无聊的,要不你讲个笑话来解解闷吧!”
令飞云眉心闪过极为不悦的神色,一口回绝:“不讲!另外,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我小云。无聊!”
大夏龙图以惊奇的语气道:“不叫你小云,那意思是要叫你小飞吗?哈哈,小飞啊,其实你不是不愿意讲。而是根本不会讲笑话吧。何不直接承认了呢!哈哈!”
令飞云冷冷道:“再说下去。你就从无聊变成无聊至极了……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就不要装出对眼前的事毫不关心的样子,自从当初你答应涤玄天插手这件事。你的心思就完全落在我的眼里了!”
大夏龙图‘咦’地一声,之后是沉默不语。
令飞云道:“无话可说了?”
大夏龙图却是一笑,笑声狡黠,然后道:“难得你竟然能够猜中我的心思,这可是你跟着我那么多年来第一次呢,我当然要表现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令飞云轻喝一声:“”大夏龙图,你当我在讲笑话吗?”
大夏龙图:“嗯,这个笑话真的很好笑啊,看来你很有讲笑话的天赋!”
令飞云为之气结,忍不住转过身去,懒得理会这个惫懒之极的家伙。却听大夏龙图哈哈笑了起来,说道:“飞云啊,难道在你的眼中,也是跟那些修行人一样,视我大夏龙图是一个心思诡秘难测的人吗?”
令飞云一翻白眼,道:“哈,难道不是吗?我应该视你为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大夏龙图啧啧两声,似痛心疾首一般,道:“哎,想不到连在我身边的你,都会错看我,这实在是让我……”
“让你应该好好的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会被人造成那么多的误会,有这样的印象!”令飞云不等他说完,当即接口道。
大夏龙图亦顺着他的话道:“是啊是啊,我正是要说,‘这实在是让我应该好好的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会被人造成那么多的误会,有这样的印象!’不过现在应该不用了,还是有飞云是那么了解我的嘛,连我要说什么话都能说出来,而且是一字不差啊!”
令飞云早习惯了大夏龙图这样的伶俐巧言,懒得与他计较,直接道:“我究竟了不了解你,有什么重要。关键是你在乎的人,他到底了不了解你。否则你一番作为,反而造成他的误会,引来对方的敌视,岂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说清楚自己的意图,真的有那么难吗?”
大夏龙图笑道:“飞云,你就是我大夏龙图在乎的人啊!”
令飞云毫不理会他的玩笑,道:“你知道我在说谁!当初涤玄天若不是也看穿了你这点,又怎么会找上你,让你做这件事!”
令飞云不肯被糊弄,始终咬着不放。大夏龙图听了,沉默了一阵,声音终于变得沉重起来,道:“涤玄天他可不止找上我一个,以他的个性,怎么会将一切的赌注押在我大夏龙图一个人身上。”
令飞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不管怎么样,明天晨曦一出,赌注就已经到了见分晓的时候了。”
大夏龙图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以涤玄天这样的修为,所行之事,又怎么可能是一场赌博,若无必胜的把握,他也不会如此行险安排。他人或者以为我擅长用计,但谁又知道,我一生最爱的言语便日月庐中李仪先生的话,‘言无遮言,行无疑行’,想一想,是多么洒脱痛快呵!真是令我向往!”
“哦?”令飞云道:“向往?大夏龙图居然谦虚起来了,怎么难道你觉得自己没有做到这八个字吗?别人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你身后看着你,你的一言一行落在我的眼中,可以说,没有一言不是不得不说,没有一行不是不得不为,这还不是无遮吗?至于无疑,你或许会藏着自己的心思不说。但是应该没有犹豫和疑惑之处吧!”
大夏龙图膝盖之上的拂尘忽然一跳,尘丝从他的面具之上轻轻扫过,犹如人间落泪之人,用衣袖轻拭脸庞上的泪珠一般。这个动作落在令飞云的眼中,让他亦收敛起了抬杠的心思,心中一叹,如有尘埃落在心头!
而当那拂尘尘丝扫落,正是冲着云台划出了一道弧线,但大夏龙图并未施展什么神通,这一下只是单纯的拂尘滑落而已。只见大夏龙图小车忽动。转而对着云台。他的声音亦由沉重转为飘渺,道:“也许我已经做到了吧,又或者我的心意太重了,太过刻意了。也太执著了。太明白自己了。总是想去做对的事情,却忘记了他真正想要的一切。我的作为,反而将逼成了现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