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若是不信尽可去她们行李之中一搜,在下的镖货为三十六颗南海珍珠,其中一颗已经被这天杀的女贼拍成珍珠粉和水吃了,其余应该仍在。就算我们无法自证,这证物总可以作证吧。”
廖总镖头言辞凿凿,倒像一个状师多过一个江湖中人,浑没半点要用刀子讲道理的意思,让人不由自主放下戒心只想与他好好分辨曲直。
“便算是这两位姑娘行李之内当真有珍珠,也无法肯定就是你们的镖货。”男子微微摇头,那个有些傻气的身上衣服不过平平也就罢了,地上躺着的那个虽然一体的雪色素白,但无论是头上钗饰,身上衣服还是那柄宝剑,还有那匹白马,无一不是价值菲薄之物。而且她面上和手上都还有未曾化净的珍珠粉,舍得这般使用如此珍贵的大珠养颜又如何会是寻常小贼?到底是两个女贼偷劫了镖行,还是一伙盗匪见财色起意还在两说之间。
“少侠如此说来廖某也无话可说了,好在这趟镖已经耽搁了数日,不怕再拖延这一时半会儿了!”廖总镖头仰天叹息了一声,一脸的无奈:“不知少侠尊姓大名,师承何人?廖某虽然武功低微,但行镖数十年在江湖之上也有几个朋友,说不定还能与少侠有几分香火之情。”
“在下青晨曦,师承不便透露。不过在下恩师一直隐居山林,数年前又已经故去,恐怕无幸与廖总镖头结交了。”青晨曦一拱手,露出手腕上一片烧伤的痕迹,显得狰狞异常。
“原来是南宫少侠,不知江湖上几时又出了如此青年俊杰,未曾听闻真是惭愧。”
廖胜倒也没对这个陌生的名字说些“久仰”之类客套过头的话,只是双手抱拳微微低头鞠躬,这神态当真谦卑得很了。
怎么说对方也是上了年纪混了几十年的江湖,说来是自己的前辈。既然摆出了一副好好说话的姿态,青晨曦家教甚好也连忙低头回礼。可就在这一瞬间——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几枚紧背花装弩,几枚袖箭从廖胜身上飞出,已经快如疾星般朝对面年轻人要害打去。
廖胜外号当真就叫“以德服人”,除了手下亲信之外,但凡见过他真正面目的早已经去跟阎王爷报了道,其中原不缺武功比他高的人,或者应该倒过来说,死在他各种机关算计之下的全是武功比他高的人!
紧背花装弩与袖箭都是直接绑缚在身上,需要用时只需将领口与袖口对准目标,无需做其他任何引人疑心的动作全由机括发动,劲道固然足以媲美一流高手的手力,其无影无踪防不甚防之处更是任何高手都及不上的。而这些暗器之上又都喂了或麻药或剧毒,哪怕只是擦破一点皮肤,整个人也当中毒不起。
廖总镖头只料这“小孩”年纪轻轻能有多少江湖阅历,被自己捧上几捧,再诚恳几下哪里还会有多少戒心,这一着偷袭当是十拿十稳。孰料自己低头暗器一发,视野余光不及之处耳朵中先自听得一声冷笑。心头一凉顿叫不好,急忙想退之时已经晚了一步。身上从肩至腹数处或疼或麻,竟是中了自己的暗器!
之前只为了追求一击必杀,唯恐不狠不毒早就将见血封喉的暗器尽数打出,此刻也只有心凉一瞬的分。这种剧毒不是没有解药,而是中毒者根本用不上解药!
强劲的暗器甚至直接将廖总镖头的身体打得离地飞了起来,待到再落地之时已经满脸发黑气绝身亡了。
“居然想对我使诈,你知道什么叫做‘诈’吗?”
似乎早有所料的青晨曦一记剑风将所有的暗器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待得对方尸身落地,却突然冷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顿时整个阳光少侠的气质崩分离析,倒也不是说就有多么邪恶,而是一股沧桑悲凉之意涌出,让人仿佛感同身受的可以感到,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势必遭逢过巨大的变故。
谢透眼见廖胜一死心头也是猛跳,论武功自己与他在伯仲之间,论各种战场上的机关算计自己却是远为不及,连他都如此身死,自己岂非也是白送?不过人有一短便有一长,自己确实不善刀兵相见,但驾驭部署揣摩人心却是擅长所在。当下几乎是瞬息之间已经做出了决定,双手高举,高声喊喝。
“这小子是两个贱人的帮手,他杀了总镖头又要杀我们,反正都是一死,大家跟他拼了!”
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镖局之人惊见总镖头惨死,义愤填膺者有之,仓惶欲逃者有之,所有人各自东南西北心思不齐,本该树倒猢狲散,却被这一嗓子捏到了一起。下意识中所有人也无暇去仔细思考说得有理无理,就好象一个聚众场合中突然有人高喊起到了领头作用,所有人一个“好像有理”的念头趋使之下已经各抄刀枪向着青晨曦杀了过去。
而喊话人……他早趁着前面一众笨蛋替死鬼冲锋的当口,身形一缩已经朝着斜前方那匹宝马良驹跑去。
得说谢透确实是心思细密,冷静过人之辈。在这么个转瞬即逝的当口还考虑到了要是自己骑镖局的寻常马匹逃遁,难说会被对方宝马赶上的可能而采取了相应的措施,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竭尽所能是否便可以逃出生天却还在未知之数。
再说镖局众人,十余条汉子各持刀剑朝青晨曦砍来。好歹也是在江湖上打滚的武人,虽说走镖大多靠的是交情,但也不是当真白面书生便能吃得这口饭。一种镖师武艺不算高强,但这联手竞技之术却是熟练,同一进步间相互配合遮掩破绽,虽是江湖上最常见的“乱拳打死老师傅阵”,但胜在默契熟练,便是寻常高手也一时破之不易。
看到这群人如此卖力倒是几分出乎谢透的意料,但更意料的事情还在后面,那个叫青晨曦的小子眼睁睁看着十几把刀剑砍来竟然是不躲不避任由锋刃砍在了身上。没有血花飞溅乱刃分尸的场面,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所有镖师都好像砍在了金钢之上,十几把兵刃一齐折断,所有人都手臂一齐比震得骨裂!
“金钟罩!”
纵然是在偷马中望这里瞟上的一眼,谢透也仍然忍不住叫出声来。
“正是金钟罩!”
激斗之中青晨曦竟然还有余暇回他一句,或许对他来说这样的战局根本说不上激烈。对方刀剑齐折,锐气挫、胆气丧、力气损,败局已成。青晨曦单手黑剑挥舞,一式在普通不过的横削峰峦,就见十几颗脑袋一齐飞了起来,伴随着十几股血泉顿时洒了漫天血雨,竟成一道奇观。
再顾不得什么金钟罩不金钟罩,谢透便欲翻身上马勒缰逃遁,孰料那马非寻常却是出了岔子。虽然不若传说中的灵兽能与人心灵相通,但这匹墨蹄狮子兔却也是能认主的宝马,一见来者非人,就在对方拉缰之间已经前蹄仰朝对方胸腹蹬去。谢透武功再差好歹也是一坛之主如何会被区区畜生踢中,一闪身一翻身仍旧上了马背,可这一耽搁的时间已经致命了。没等他驯足那匹四蹄乱跳到畜生,猛然间只觉背心好像被一根攻城重杵撞到,整个人飞离马背口喷鲜血,五脏六腑都已经被剑风“砍”得粉碎,飞摔地上眼见不活了。
轻易解决一干宵小,青晨曦这才来到二位姑娘面前。这可是不折不扣的英雄救美,美人应该以何为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