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何世间职业都只求裹腹富贵,唯有和尚却求成佛做祖?”
“世间多有家境贫困者、走投无路者、哀大心死者,诸多众生借空门以避世俗,和尚未必都求成佛;世间多有食荤腥者、持屠刀者、妻妾成群者心往佛向,求成佛者也未必都是和尚。”
“世俗和尚暂且不论,那些心向佛者大师又冠以何名?”
“佛者!”
“佛者因何向佛?”
“天命所属,无因无果。世人信佛乃有求而信,或希望保佑今生平安,或希望庇护来生富贵,或是权作精神寄托,若不能达成心愿便诋佛毁佛。佛者无求而信,没有为什么信,亦没有为什么不信。”
“佛又是什么?”
巴桑活佛左手空画一圆,右手空画一方,说道:“不可言,不可明,不可状,知者自知,不知者自不知。”
青奋正坐殿里听得入神,突然旁边一人拉他衣服,倒把他吓一跳。心神不专固有其因,身边这小子脚步轻灵也不无其故。不看其他地方只看满殿光头,就他和那个粗豪汉子有头发也能猜出大概两人是一伙的。青奋这会儿没心情跟他说话,随便解释就要打发这小子。
“方圆是宇宙万物的形状,是一切的含义,大师的意思大概就是佛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
“那佛到底是什么?”小子眨巴着漆黑的大眼睛,嘴里叼根草很是吊儿郎当。
“......”青奋歪头想了一会,最后只能告诉他:“我说不出来,你自个去想吧!”
“又是一个故弄玄虚的人,没劲!”小子嘀咕一句自己跑开了,青奋把注意力调转回来,两人论法竟然又已经换了一个话题。
“和尚以香礼佛,为什么?”
“千年习俗。”
“昔日释迦牟尼野地讲经,燃香以驱蚊虫。今人不察佛祖行动出于实际的真谛,只知一味照搬照抄,不愚蠢吗?”
“昔人有昔人之考量,今人有今人之思索。香于释迦摩尼是驱赶蚊虫之用,于香客是表达虔诚心意之用,于参悟者是提神助思之用,世间或有不假思索的愚者,但寥寥特例岂能代表众僧。”
“若香能助人悟佛,世间岂不遍地是佛?”
“有人苦修悟佛,有人入世悟佛,有人背万卷经书悟佛,有人忘却一切‘前人言’悟佛,凡此种种,皆是修行之路。悟佛在人不在香。”
“即如此何不舍香以舍执着?”
“舍执着岂非执着?老僧有一故事说与武师听。
话说一刀者,刀法精深出神入化,已达化腐朽为神奇,宝刀俗刀毫无区别的地步,但他行走江湖手中所持却仍是年轻时用的一把神兵利刃。有人问,既然宝刀俗刀无区别,那你为何不换一把俗刀?那人笑道,既然宝刀俗刀无区别,我又为何要换俗刀?
又有一故事。
话说二僧过河,遇一年轻女子,年长僧二话不说,负女子过河。过半日后,年轻僧忍不住问道,师兄为何毫不介意与女子接触。年长僧笑道,我过河已经放下那女子,为何你现在还未放下。
心中无刀,宝刀俗刀便没有区别。心中有女,背或不背便也无区别。所以执着不在言行,而在心中。心中无香何必舍香,心中有香又如何舍香?”
......
二人说法一直说到太阳将近落山,黄昏余光洒进大殿铺得一地金黄。
“大师佛法高深,我今日大得惠益,最后还有一问。”那粗豪汉子说话间撑地站了起来:“信佛者遇到困难皆念‘阿弥陀佛’以望佛助?佛若遇到困难,他该念什么?”
“自然也念‘阿弥陀佛’。”
“为何?”
“求佛不如求己!”
一场论法到这里就算结束,本该是如此的结局却被一声打断。
“大师稍待,我也有个问题还要请教?”众僧一齐望去,出声者是这一下午就在那没安生过,现在还趴在地上的小子。
“这是我的儿子。”粗豪汉子好像是直到此刻才做了介绍。
“那便请问吧。”巴桑面容自然说道。
小子一个筋斗从地上翻起来,大步来到巴桑面前,二话不说一个耳光抽出,“啪”的耳光声仿佛抽在了殿下所有人都脸上。
“佛家不是讲究因果报应,轮回不休吗?那大师挨我这一耳光也当是前辈子欠下,这辈子才会挨打。所以你该无怨无悔,更不能记恨我哦!”小子得意洋洋说道。
“小子,你过来!”青奋突然也从殿下站起身,起手招呼那小子。
那小子也不惧,大步流星走过来。他比青奋矮了半个头,两人距离一近他便要略微抬头仰视对方,但那气势竟然一点不落。
青奋二话不说也是一耳光抽出。那小子心思灵动脑筋快捷,早料到青奋会有此招,不等他动手自己已经先抽出了耳光。小子手法又巧又快更得先机,青奋手刚抬起来他已经一巴掌抽在对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