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场陈词没有层次,没有攻击点,谷和仁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因为在他看来,本方之所以开场陈词无法出彩,就是因为对方可能坚守的论点实在是太匮乏了,以至于给正方充足的弹药,都没有敌人可以打击,只能是一拳揍在空气上。
如果妄自猜测几个对方后续即将有可能固守的点,理论上那也不是不可以。但一旦对方随机应变、当机立断弃掉这几个点,正方就容易陷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不光彩局面。
尤其是上一场时,师大队在对付金陵大学队时,南筱袅的开场陈词花了足足一分钟表述“刚才听了对方辩友的开场陈词,我还以为我方今天准备错了辩题”,各种酸金陵大学队“胡乱猜测我方观点”,着实收取了不错的效果。
所以,在研究过对手之后,复旦这一方显然也有所忌惮,怕被南筱袅再这么酸一次,伤了气度,故而索性就放弃了任何“进攻性防御”。
现在,一切就看南筱袅的立论,能否让人眼前一亮了。
南筱袅聘聘婷婷地站起来,身段袅娜,撩了一下如瀑的金发,潇洒淑礼地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相信今天所有的选手、来宾都知道,今晚的辩题,是‘人类是否应该为了保护隐私权,而适当限制互联网的发展’。所以,互联网是好的,它为人类提供了多少发展、多少便利,我相信都毋庸赘述了。因为今夜所有人都会达成这种共识——互联网是个好东西,我们应该发展它,从技术,到商业模式,从社会环境,到文化氛围。
同样,隐私权的存在,也是好的,至少是对人类无害的。这一点同样不言自明。因此,我方今天并不打算浪费大家的时间,来证明这两项美好事物存在和发展的合理性,我们要讨论的,仅仅是这两项好处产生磨合上的冲突时,如何更好的取舍——而我方对此的观点,正是‘人类不必为了保护隐私权,而限制互联网的发展’——哪怕是一点点的限制,都是没有必要的。所有的问题,都只是发展过程中的问题,而应该用发展本身去解决掉他们……”
南筱袅说到这儿时,复旦队的谷和仁、白景悠还没觉得有什么危机感,反而是一阵庆幸。
“原来又是要走这种‘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和稀泥战术!说不定后面就是一路论证‘所有发展中遇到的问题都可以通过发展去解决,所以没必要限制发展’这种诡辩套路!”
“可惜,这招对于今天的比赛是没用的!如果‘经济发展就能解决的问题’就可以放任自流的话,那国家还要宏观调控干什么?这种观点,一看就是为了赢比赛,不得不占到100%绝对自由主义市场经济、靠‘市场之手’自然调节谁都不该干涉的立场上去了!这种立场在信奉宏观调控的国内,怎么可能赢得比赛?”
复旦队员们纷纷如此想着。
台下的评委里面,听到这一部分,也开始左顾右盼,似乎想了解相互的立场。虽然谁都没开口,但短短十几秒内,五个评委就知道俞秋雨这种卖弄人文关怀的,以及刘振云、陈雪这些或老派、或随性的作家,肯定是倾向于“宏观调控派”的。
只有罗胖子、高大松两位评委,估摸着平素标榜“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可能还有得玩。
“这种立论,太没创意了,完全是逻辑上的诡辩,缺乏事实支持,吃枣药丸。”主持人萨贝宁观察了一下观众掌声的变化,暗忖场内不看好师大队的人,只怕已经占到了大多数。
可惜,所有人纷纷开始思想上站队时,南筱袅的开场陈词也才说了一半多而已。
在反方开场的最后一分钟里,南筱袅话锋一变,从一开始的求稳筑底,突然变成了高调的奇峰突兀、猝然出击。
“……此外,刚才对方辩友在立论时说,隐私是人类对自由一以贯之追求的产物,是人类为了自由奋斗的一种表现形式。对方只给出了这种判断,却没有给出这种判断的根据,似乎认为这是不言自明的。
对此,我方不得不说:人类确实有追求隐私的自由,但追求隐私并不是人类追求自由的表现形式,这种描述是不能互为因果的。换言之,在人类历史发展的长河中,人类何曾一直想过要追求隐私?隐私只是人类社会从熟人社会发展到工业时代大规模陌生人合作时,才开始凸显的一项追求。
在此之前,人类或许可以追求隐私,但并没有人会在意执着这个问题,因此把隐私作为人类永恒追求的价值之一,这种判断本身就是坐井观天、蜀犬吠日。
最后,我方再次强调:今天的辩题是,人类不必要为了保护隐私,而限制互联网的发展。这不能等同于‘人类要主动破坏隐私’,放任,和主动为之,是不一样的。所以不限制互联网的发展,并不能被污名化为‘破坏隐私’,它只是觉得隐私这种日渐边缘化的权利,并不值得投注进更多的社会资源和代价。谢谢。”
“她……她说的啥意思?”正方一辩梁春日内心奔腾吐槽,一阵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