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画廊。

“任务说找大门，什么大门，出口吗？”一个玩家沿着大厅走了一圈，说：“整个大厅都没大门。”

“那咋整。我们出不去了？”

“会不会大门就是出入口的意思，不一定是门，我感觉有点像密室逃脱的意思，估计得找线索。”

“有道理，我看主播玩过这种游戏，也是找找线索解解谜。”

“什么游戏这么刺激？”

“恐怖电脑游戏。”

“那感情好，你现在玩到真的了。”

“感动吗？”

“不敢不敢。”蔷薇离开后，大厅的玩家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商量起来，气氛还算轻松。

接受现状的人多了起来，而人类，总是擅长给自己找点乐子的。

众人转了一圈大厅，除了那幅王子画像，就是蔷薇绅士忙活过的桌子，画大家看了，没什么特别的，桌子大家有阴影，不太想去，至于上面被蔷薇熨得平整的报纸自然也没人去碰，只是绕了一圈看了眼，更不用说那个被熨斗压成纸的人，别管了，线索肯定不会在那里。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该去外面走廊看看。画廊不长，也并不宽敞，只是画与画中间间距比较开，所以看着很松散开阔，显而易见，这儿的艺术家都喜欢曲径通幽的空间美感。不过此刻每一幅画跟前少说围着三四个人，1个人愣是把曲水画廊装点成了千人逛超市的样子。

伍绫很紧张，人太多了。对他来说这比刚才蔷薇绅士擀面皮更让人紧张。他从来接受什么都很快，接受家人的死亡，接受自己的不正常，接受这个所谓的洞里游戏世界自然也不在话下。但这个人多就紧张的毛病，这么多年一直锻炼，也没见有什么跨越性的好转。

大部队都挤着要往画廊前面走。

伍绫没急着往前跟，画就在那里，没必要都挤着，他目不斜视地蹭到一处宽敞些的地方，一低头，看到画廊平面图的台子底下有朵白蔷薇，似乎是蔷薇绅士胸前那朵。伍绫顿了一顿，还是捡了起来，蔷薇看着挺喜欢花的样子，估计花丢了也会不太高兴。有机会物归原主吧。

伍绫把花放进外套口袋里，看了看还没走几步的人群，索性停在原地看平面图，这么看起来整个画廊更像是河流了，曲水流觞绕了半圈，最终在大厅汇聚成一个规整的圆。规整的圆。伍绫抬头，这才发现大厅整个呈圆柱形，屋顶修得很高，最上面青青绿绿的，是一些彩绘玻璃，也是荷花荷叶这些东西，倒是和王子手里抱着的很配。

这么一看有点像井。瞻天的合适地点，不会就是坐井观天吧。伍绫自我开了会儿玩笑，哪有这么简单就破局了。他挪到大厅继续逛，王子画像，还是那副表情，伍绫觉得有些没趣，转身跟上了大部队。

这些画简单得很，用一种油画的写实画法做出模仿水墨的感觉，按照画作的排列来看，都有点像连环画了。故事的最初和《小蝌蚪找妈妈》有点像，一团青蛙卵散在生长着水草的浅水，之后就是一群蝌蚪的成长、发育、直到完全变态长成青蛙。伍绫没有继续往前走，前面的队伍出现了骚乱。

“你偷偷站我后面想干什么！”穿着碎花裙的女生正在和一个看上去很老实的男人对质。

男人只是低着头，不讲话。

“现在知道装老实了？刚刚你往我身上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老实！”做着精致美甲的手推了男人的肩膀一下，试图逼男人回应，可男人只是把头更低了些。

“算了算了，他不是也没干什么吗，姑娘你也别太咄咄逼人。”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声。

顿时有人附和起来。

“是啊，我看那男的看着挺老实的，也没人看见他真干嘛，那女的不是好好的吗。”

“你还想怎么不好好的？”

男人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笑出声。

女生脸冷了下来，她猛地转头看了一眼发出笑声的方向，精致的丝带耳环跟着晃动，她像是要把这群人的面孔记下来。然后把后跟一转，对着那老实男人道：“你再偷摸摸往我身上靠，我可对你不客气！”

突然一个看着很壮实的高大男人走过来，很自如地就要以保护者的姿态去搂女生的腰，女生左移一步躲开了。

“妹妹，别怪他，女孩子一个人多危险，何况你长得这么漂亮。”高大男人笑眯眯地说，转而伸手摸女生的丝带耳环。他就喜欢有个性的女人。

女生像被恶心到了，一把打开男人的手。

“你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说完就要走。

只是男人并不是什么有眼色的，他虽然喜欢有个性的，但也要听话才行。只见他突然拉过女生，照着女生的脸就是一下，男人手上青筋暴起，看得出这一巴掌用了多大的力。

他扯着女生的衣领说：“给脸不要脸，跟你好好说话你这么不给面子。”这时突然一个怀表样的东西从女生领口滚到地上，男人把女生的怀表链扯断了。

女生突然猛地挣扎起来，像是要就这样与男人同归于尽，又是一个耳光下去，女生的头发已然散开了，发圈滚到地上。女生跪坐下去，手摸到怀表捏住了，她像是息了力，不再挣扎。

而男人呢，他也说了不知道一句什么话，但因着中途他瞅了一眼女生的前襟，后半句话明显软下来。女生发现了，她痛苦地看了一眼四周，收回了目光，算了，别难为人家，这种情况是她也不会多主动掺和。余温有点看不下去，可他比较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和人家的胳膊，有点发怵。

“堵在这里干什么，时间不够了，还是说你准备用你这身肌肉把墙砸开？”伍绫走到边上握住男人的手腕。男人正要给来人点颜色看看，这么没眼色坏他的好事，却发现胳膊抽不出，甚至被握住的地方已经有了痛意，随着他的挣扎越发加剧。

伍绫不是自找麻烦的人，但是他觉得为了看一个不知道什么生物欺负人的热闹，耽误了所有人的生存时间，有点不值。

男人在疼痛下很快放开了女生，他放轻了语气求饶：“哥，我错了，我不该耽误大家时间。”伍绫本来也只想警告一下，松了手。

男人迅速揉着手臂跳开了，不过他似乎没吸取教训，只见他抡起膀子就要朝伍绫发作，伍绫偏头躲了，男人的拳落在了墙上。

那正好是一幅画，上面是一群蝌蚪，眼睛大得很，正在啃水草，男人的拳头就落在正中央。伍绫趁机踹了他一脚，男人摔在地上，这次他反应很快，一溜烟跑进人群，看不见了。

“谢谢你，我叫甄荔荔。”女生，也就是甄荔荔，她把地上的发圈捡起来，重新把头发扎好了。然后又把口袋里断掉链子的怀表拿出来捏在手心，她动作的时候，怀表的链子从她脖子上滑落到地上，伍绫捡起来递给她。

“伍绫。”伍绫其实有些在意被弄坏的画。

“哥，你刚才可太牛了！”二次元少年余温也靠过来。

人群中突然传来两声惊呼。

男人死了，被一群黑色的蝌蚪淹没，一下子就被啃食干净，只留下地上一摊暗色血迹，俨然是水草的下场。

“画有问题，别碰那些画！”

人群唏嘘几句，马上推搡着远离了墙壁，争相向中看齐，要是他们小时候排队型做操的时候也能这么动作迅速，他们老师一定会很高兴的。

随着众人迅速在走廊中间排好列，一个令人不敢深思的事实出现在众人眼前——之前1人就把画廊挤得水泄不通，如今却都站在中央还有空余。“我就说要排个队形有秩序参观吧，现在是不是宽敞多了。”这人以前是干导游的，先前提议大家排队看画，但没被采用。

余温和伍绫站在队头，此时看了眼人数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伍哥，是不是？”他有些犹豫地问。

“人变少了。”

话音刚落。

滴——副本剩余时间：3分钟。当前副本存活人数：1

霎时间，众人眼里的警惕和惊慌几乎藏不住，伍绫也惊住了，但是他的面色依然平静。他现在还处于社恐人士的应激面瘫状态。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甄荔荔问，她已经怕得要死了。刚刚听到伍绫说人变少了，她已经有些害怕，可身边这么多人，怎么也不会只有1个。

二次元宅男余温惊讶到舌头都有些僵掉了，只见他嘴巴微张，这一刻，他比梦到自己的依依酱老婆原来是蟑螂变的还要惊讶。

人人自危。系统播报按理不应当出问题的，如果只有十个玩家存活，那么他们周围这些人是什么东西？众人的视线在周围人的身上警惕地乱扫。

一时之间区别就显现了出来，人群里，少数几个玩家目光一直对着周围一圈人看，而大部分人却站在原地没动，低着头，平静地站着，和那个老实男人一样。这平静放在平常还要称得上一句稳重，可现在这个当口却显得十分怪异。

人群自然地分成了两堆，剩下的人不约而同远离了那些低头的“老实人”，从刚刚系统提示的内容看，这些东西可能根本不算“人”都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