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木图城西边小阿尔马京卡河畔的列宁大街6号,这里是被战区司令部任命为西方面军司令的崔可夫的指挥部。自从进驻开始,街道两边便封锁戒严,这条街所有居民都被赶到了学校和政府机关居住,他们的房屋,自然成了各个部门的所在地。
指挥部最里间的一间屋子里,崔可夫站在大幅地图前,神色凝重,此刻他陷入某种思绪中无法自拔,就连有人走近身后都不知道。
“崔可夫同志,请问我的部队还要在萨雷塔什滞留多久?那里是帕米尔高原的北麓地区,扼克孜拉尔特山口,平均海拔三千余米,西面不远就是海拔7134米的列宁峰和7495米的斯大林峰,我的部队按兵不动已经两天了,不少官兵都有了强烈的高原反应,再坚持下去,我担心士兵会哗变。”
身着国民党上将戎装的盛世才见崔可夫迟迟没有动静,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崔可夫从思考中惊醒,回过头看到盛世才,心中一动,立即拉着他,指着地图上的某处道:
“盛世才同志,你来看,由于库利克同志想等远东军退后再寻机与安家军进行战略决战,一举击败对手后逐次恢复苏维埃故土,把保存实力当做头等要务狠抓,使得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几条防线,瞬间崩溃,将近九十万军队集中在哈萨克斯坦东南部、吉尔吉斯斯坦全境和塔吉克斯坦东部地区。
“反观我们的对手,安家军一部占领塔吉克斯坦首府斯大林纳巴德后,派出了一个师东进,试图翻越彼得一世山脉和达尔瓦查山脉,进入戈尔诺巴达赫善自治省,然后沿着我们苏维埃和阿富汗的边境公路,直插中国边境的西昆仑山。若是让安家军堵住阿克拜塔尔山口和乌兹别里山口,则我军除了退入新疆别无选择。但安毅此人,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若是他趁势追进新疆,除了我们要倒大霉外,我们建设已久的新疆苏维埃政权也将面临灭顶之灾。
“因此,与其把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不如我们自己动脑筋保存自我。我准备派两个师,和你的军队一起南下,一定要把敌人堵在霍罗格山口以西。只要保住霍罗格,我们就保住了与阿富汗相连的边境口岸,我们的对外通道就始终保持畅通,我们可以派出部队到阿富汗境内搜集粮草,必要时甚至可以退到阿富汗,我就不信安毅敢追到阿富汗去!”
“阿富汗?”
盛世才非常震惊,看到崔可夫坚定的目光,迟疑地说道:“崔可夫同志,这样不太好吧!阿富汗毕竟是独立的主权国家,而且背后站着英国人,我们越境搜集粮草恐怕就会触动英国人的敏感神经,若是再率军进入,那不是会引发苏维埃与英国的战争吗?”
“所以我才会要求,以你的名义来走这一步!”
崔可夫目光极为严厉:“盛世才同志,我希望你能了解,我们的革命事业已经到了生死存亡关头。自从九年前阿富汗爆发叛乱,亲苏的阿曼努拉.汗国王被推翻后,绰号为‘挑水夫之子’的哈比布拉开始执政,阿富汗政权就此全面倒向英国人,整个阿富汗已经成为了苏维埃的敌人。
“我们用敌人的鲜血来拯救自己,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了!放心吧,盛世才同志,英国人现在自顾不暇,印度的叛乱此起彼伏,根据契卡传来的绝密消息,英国人在与叛军的战斗中,动用了毒气弹,数百万印度人在英国人的平叛战争中死去,印度局势已经彻底失控,英国人这会儿根本无法顾及阿富汗!”
盛世才听到这里稍微放心,随即有些不甘心地说:“一旦南下,我们就离新疆越来越远了,我......”
“盛世才同志,若是我们不能战胜安家军,哪怕你逃回新疆,也会被他们抓出来,我在南京担任军事参谋时,可是知道安毅的嚣张跋扈的,他胆敢在南京中央政府高层军政会议上,殴打前军政部长、现参谋总长何应钦上将,你想他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盛世才不以为然,心说我和安毅认识的时间可比认识你的时间早多了,他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吗?不过这番话他可不敢说出来,苏联的肃反清洗不是闹着玩的,盛世才现在是苏共党员,按照苏联人的思维与逻辑,只要是党员就要接受党组织的考验,一旦出现意志动摇的情况,第一时间就会被拿下。
“好吧,我听从命令,可是要翻越平均海拔五千余米的帕米尔高原,我总觉得心里没底,我希望等准备两日再上路,这样也好随时应对雪线上可能出现的险情。”盛世才有些无可奈何地道。
“这个是可以的,安家军要翻越茫茫雪山,也不是那么容易!”崔可夫想了想,又道:“安家军的空军非常猖獗,我会给你们配备足够的高射炮和高射机枪,不让对方有可趁之机。”
随后,崔可夫把盛世才送出门口,目送盛世才翻身上马,在一个红军骑兵连的“保护”下离去。
崔可夫刚刚走进指挥部,就被人叫住了。方面军政委瓦舒金走近崔可夫身边,低声道:“一个二八年入伍的老红军连长,看到全连战士饿得可怜,仗着身手灵活,私自翻墙进入民居,偷了一条街才弄到二十多斤面粉。返回军营后,他把面粉打成糊让全连战士吃,自己却一点儿也没沾,不想装面粉的袋子有洞,被失主循迹找到军营,一下子弄得民怨沸腾,随后近千民众把军营给堵了。
“我们的政工干部为了平息众怒,把那个连长逮捕了,准备公开枪决以平息民愤,谁知道事情闹大后,下面的部队躁动了,有十余万人为老连长求情,认为完全是军队后勤补给不过关才出这样的问题,而且老连长偷东西不是为了自己,他连一点儿面糊也没沾,这样一心为了维护属下的好干部哪里去找?士兵代表称如果不放了老连长,战士们将原地解散,有部分过激士兵跑到老连长偷东西那条街,把那里的失主全部抓了起来,逼着他们说是诬陷好人,结果引来更多的民众跑去救援自己的同胞,现在军队和民众在北面的大营附近对峙。”
崔可夫一听,皱紧了眉头:“全军的粮食不够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瓦舒金道:“阿拉木图本来就没有多少存粮,此前为了支持前线战事,把所有的粮食和弹药物资都运送到了楚伊犁山一线,结果那场蹊跷的大爆炸,把所有东西都给掩埋了,我们从新疆带来的粮食不多,勉强够一周用度,加上我们从民间征收的粮食,若是吃三餐只能维持十天,若是吃两餐则可以维持十五天,可是这战事不是十天半月可以结束的,很可能要打一到两个月,因此后勤部门按照每日三分之一的粮食进行供应,混入大量野菜,许多战士饿得受不了,我们已经枪毙了二十六个逃兵!”
崔可夫不解地问道:“我们从新疆出发时,粮食不是够一个月用度吗?怎么一下子如此紧张了?”
瓦舒金苦笑着摇摇头:“战区司令部让送一部分粮食到伏龙芝,还有部分粮食由盛世才部由新疆喀什出镜,带到了萨雷塔什,他们那里海拔高,温度低,需要充足的热量御寒,我们也不好从他们手里强行调度。”
崔可夫想了想,道:“路上不是看到过牛群和羊群吗?难道就没向集体农庄征收作为军用?”
“我们也想过,但据阿拉木图的同志介绍,自从实行集体农庄以来,哈萨克斯坦境内的牲畜几乎被牧民私自屠宰一空,加上此前已经征收过一批送到楚伊犁山前线,现在剩下的这么点儿牛羊,都是留着做种的,如果杀了,牧群就彻底没了恢复的希望。”瓦舒金为难地说道。
崔可夫一脸坚决:“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那些?一切等赶跑敌人再说吧!从今天开始,每餐都搭配点儿牛羊肉,粮食少就靠荤腥补充,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将士饿着肚子去打仗!至于那个老连长,打三十棍以儆效尤吧,特殊时期,我们得顾及部队的感受......”
崔可夫话音未落,城市北边突然传来激烈的枪声,还有炸弹爆炸的声音,崔可夫和瓦舒金诧异地对视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名通讯参谋匆匆脱下耳机,站起来焦急汇报:“崔可夫同志,瓦舒金同志,出大问题了,军营那边,有士兵忍不住向民众开了枪,随后引发更大规模暴乱,有人试图冲击军火库,我们官兵情急之下,用机枪对民众进行扫射,目前已经导致上千民众死亡......指挥员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向司令部请示。”
崔可夫一听呆住了,过了一会儿,他目光变得狠戾起来,准备下命令镇压,但想想可怕的后果,又觉得这事儿不能表态,只好含糊其辞地道:
“叫他们便宜行事吧,只要能稳住局势,一切手段都是值得的。我现在要考虑下一步作战计划,任何事情都不要打搅我!”
说完,不等参谋人员询问如何个便宜法,向着一脸震惊的政委瓦舒金点点头,走进了里间的小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