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称呼过自己了,宋哲元有些惊讶地回过头,只见下面的台阶上,一个身着长衫、戴着毡帽的中年男子正在与卫兵纠缠,连忙走下台阶,喝止卫兵,然后向中年人问道:“这位先生,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宋明轩?”
中年人见到宋哲元,一脸的喜色,有意放低了声音:“宋委员长,我是张庆余啊,难道你忘记我们了?”
宋哲元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双手扶到对方肩上,“你是张贺轩,通......”宋哲元突然想到什么,警觉地四处看了看,小声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我们进去慢慢谈吧!”说罢拉起中年人的手,快步走入宅子。
原来,这个叫张庆余的中年男子是驻防北平东郊通县的汉奸武装冀东保安队的两位队长之一。
三五年五月,冀东被划为非军事区,蒋介石秘令于学忠训练五个特种警察部队,开赴冀东,于学忠便抽调了五十一军的张庆余、张砚田两位团长和部分营连军官,又从河北各县新征兵一万五千余人,组成了河北特警第一总队和第二总队,驻扎在通县、香河一带。至九月,冀东伪政权建立,大汉奸殷汝耕将其改名为冀东保安队,内部人事安排维持原状,归伪政权统辖。大多数官兵迫不得已,只好为汉奸政权卖命,这就是冀东保安队的由来。
殷汝耕的卖国行径遭到了全国民众的斥骂,冀东保安队也受到愤怒指责,张庆余的儿子得知他的父亲在伪冀东政权中任职,认为这是附逆叛国之举,有辱先人,于是登报与他脱离父子关系。许多冀东保安队官兵的亲友同乡也都视他们为十恶不赦之徒,不愿再与他们往来。冀东保安队归属伪政权之后,两个队长自觉脸上无光,但又没有勇气与汉奸政权决裂。在全国舆论的压力下和众叛亲离的局面中,他们既感到不安,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暂时忍辱,等待时机。
三五年底,宋哲元任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张庆余、张砚田觉得应该利用这个时机,向宋表明自己的心迹。由于他们和宋都是哥老会的成员,便找到了河北哥老会的首领张树声,请他出面与宋联系,表示愿意随宋抗日。宋哲元听说了这件事之后非常重视。为避免引起日本人和汉奸的注意,宋哲元特邀两人到天津他的私宅秘密见面。张庆余、张砚田二人看到宋哲元不歧视他们冀东保安队,感到非常振奋,与宋哲元攀谈了许久。谈话结束的时候,宋哲元又赠送给他们每人一万元现金,对他们的行动表示鼓励,并一再叮嘱他们,要好好训练军队,准备和日本人打仗。张庆余、张砚田感激万分,向宋哲元连连道谢,表示要追随宋哲元为国效力,一有机会就立功报国。
如今,中日大战正式打响,中国军队节节胜利,眼见平津光复在即。张庆余觉得冀东保安队拨乱反正的时机到了,加之听说华北战区司令部迁移到了北平,张庆余便特意乔装来宋哲元的私宅拜访,以便取得中国军队的支持和呼应。
回到客厅里,宾主分别就坐。不等茶水送上,张庆余开门见山地道:“宋委员长,现在到了我们履行诺言的时候了,请允许我们发动起义吧!”
宋哲元欣慰地点了点头:“旬日来,中国军队连战连捷,廊坊、宛平、保定大战,接连消灭日军空地主力,国人振奋。今日十七军又传来捷报,中午两点,天津北面门户武清城由第四十师光复,下午四点独立师和第十七师出击,一举歼灭日军第二十师团和第一〇九师团两万余人,成功把战线推进到青龙河沿线。受第十七军鼓励,驻防大兴、黄村的张荩忱突然发力,一举拿下团河和马驹桥,与第五军团十七军的防线连成了一体。此时冀东保安队发动起义,正当时也!”
张庆余感激地道:“宋委员长,需要我们......”
宋哲元苦笑着摇摇头,打断了张庆余的话:“贺轩,你不要再以委员长称呼我了,叫我司令或者干脆称呼我的名字都行。随着中日开战,冀察政务委员会已经成为历史,如齐燮元、侯五亮、汤尔和、陈觉先、潘毓桂、白坚武、张弧这些冀察委员,几乎都公开投靠日本人成了汉奸,明轩羞于与之为伍啊!”
张庆余深有同感:“宋司令,你不要难过了,我还不是一样背着汉奸的骂名活了两年多?我相信只要我们把日本人赶出长城一线,赶出中国,我们就一定能够洗刷掉身上的耻辱。”
宋哲元高兴地道:“好啊,我盼着这一天早点儿到来。贺轩,你先说说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张庆余郑重地说:“我想等宋司令的军队进逼通县时,立即和香河的保安队一起发动起义,我们内外配合,相信通县、香河的汉奸和日本人一个也跑不了!”
宋哲元拍案而起:“好,我们连夜行动,争取明天天亮后,通县和香河已经回到中国人民的手里!”
张庆余站起来,庄重地行了个军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