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继南指向地图上的五河口:“根据白长官的命令,我师必须在五日之内拿下五河口,以截断蚌埠之敌与北面宿迁方向的联系,便于我第二、第三路军对蚌埠一带守敌发起的进攻。从我师如今所处的位置到五河口距离为一百零七公里,中途要经过大大小小河流七十余条,因此,炮营此次没有参加战斗的必要,明日上午就与后勤、军需各部开往南面的三界镇驻防休整,我建议由党代表刘将军负责全权指挥。”
仪表堂堂的党代表刘首江微微一笑,颔首道:“没问题,根据师长的意见和实际情况,我师目前也急需一个临时的休整和中转地,三界镇非常合适,公路铁路的必经之地,周边十三个镇也是我北伐军开展政治工作的重点,属于比较富裕的地区,只需把宪兵队和政工科留给我即可马上开展工作。”
尹继南点点头,继续解说:“由胡副师长和杨参谋长率领的一、二两个团目前已潜行到仇集镇,警卫营将于明天凌晨从盱眙以西的范家湾渡过帽耳湖,袭击只有一个连守敌的女山湖镇,为我各团主力迅速通过西北这一大片湖畔池沼打通道路,因此各部必须在明日凌晨四点开始急行军,力争在明日傍晚之前到达四十公里处的范家湾。
需要注意的是,决不能暴露大部队的行踪,如果一路上遇到商人货郎、僧侣道人、游方郎中以及一切形迹可疑者,都必须按照我师原有规定胁迫前进,千万不能麻痹大意,诸位明白了没有?”
“明白!”
独立团、三团和师属各部主官齐声回答。
各营团主官散去,刘首江与安毅并肩走在白云庵的荷塘边上,两人低声交谈,看起来似乎颇为投缘。
刘首江自从进入独立师以来,感到独立师独特的官兵关系和管理方式与其他部队差别很大,除了对安毅等人轻视政治工作有意见之外,其他的一切都较为满意,但是刘首江慢慢感觉到整个部队根本没有他施展才华的余地,独立师别具一格的政治思想工作被他称之为舍本求末。但是,安毅问他军队政治思想工作的目的是什么时,刘首江又迷糊了,他不得不承认源自于模范营早期、经过不断完善的独特教育方式非常有效,打起仗来官兵们根本不需要动员,个个像饿狼见到肥羊似的无比兴奋。
然而,刘首江对于自己在独立师中可有可无的地位非常不甘,他用了很多办法才调到独立师的,不仅是因为来到独立师升官会快一些,刘首江也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他也希望能在这个战功赫赫的部队学到更多的知识,积累更多的资历,为此他宁愿放弃即将扩军的军级政治部主任的职务。
可是,当他满怀信心地进入这个集体之后,顿感失落,因为在这个集体里,每一级教导员都是能文能武的猛将,都身兼各部的副职,每个人都参加安毅主办的军官训练班,而且每遇战斗都能全力协助自己的主官,放出去也能独当一面,军事知识和战斗素养都很高,让刘首江这个学历很高却没带过一天兵的顶头上司有种自惭形秽之感。
值得安慰的是,安毅和各级主官们给予他刘首江相当的尊重,没有一个人怠慢他,可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深交。
刘首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知道用什么办法、通过什么途径奠定自己在独立师中的地位,在无法求得迅速上位的情况下,他选择后退一步,毫无怨言地承担起助手的任务,他对尹继南的建议爽快地接受就是这个原因,他要通过对后勤、军需和政工部门的逐渐掌握,来一步步证明自己的能力,确定自己的地位。
安毅对刘首江的积极配合非常满意,尽管在属于机密性质的自有资金、特种训练方法和手段等方面仍然对刘首江保守秘密,但在其他方面安毅确实做到了开诚布公,甚至在不少的问题上都会虚心征求刘首江的意见,这一次也一样,安毅也将此次行动的预期目的和手段一一告诉他:
“拿下五河口并不难,难的是站稳脚跟。五河口地区是淮河通向徐州、宿迁、蚌埠、淮安、扬州等重地的水路枢纽之一,我们截断五河口水路,就等于截断了南面之敌的后勤要道,必然会招致敌人的猛烈反扑,因此这一仗将会是我师渡江以来最大的考验,所以必须在三界镇设置师部医院、中转站和休整基地。
老刘,你的担子不轻啊,单是八千将士的干粮、熟肉烘烤、运送等事项就会令你忙得团团转。”安毅低声说道。
刘首江笑答绝无问题,完了不解地询问安毅:“既然白长官知道我们拿下五河口之后将会面临各个方向敌人的围攻,他为何还要发出这样的命令呢?难道我师原先的攻击凤阳、再袭扰蚌埠周边之敌以策应李徳邻将军对蚌埠发起总攻的计划不更好吗?
五天之内,李徳邻将军根本无法攻下蚌埠,而我师占领五河口之后肯定会引来敌人的愤怒和强攻,却没有任何一个部队对我部支援协同,这不对对劲啊!”
安毅付之一笑:“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蒋总司令已经下达命令,责令李徳邻将军在五日之内占领蚌埠,所以白长官命令我们五日之内占领五河口也没什么不可,只要同步进行,我们就能把困难降到最低点,何况白长官只要求我们攻占五河口,并没有要求我们坚守五河口,达到牵制敌人袭扰敌人、断绝蚌埠守敌的北线后勤通道的目的,我们就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
“你的意思是……”刘首江不解地问道。
安毅停下脚步回答:“很简单,我们攻占一个旅守敌的五河口不难,攻进去抢夺一空,立刻撤退,只要敌人敢于追击,我们就在运动之中消灭他们。
你是知道我军奔袭速度和官兵耐力的,只要敌人敢出来,哪怕他有两个师都会被我们逐个消灭干净。
如果敌人不追击,我们就不断袭扰他们,在通向洪泽湖的三十九公里长河段上发起频繁袭击,让他们没吃没喝的,逼着他出来找我们决战,不就达到效果了吗?所以我们要提前行动,把敌人打怕,打出来,这样才能更好地消灭敌人,否则总是去攻城我们有多少官兵可供消耗?”
刘首江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大声叹服:“高啊……”
“没什么,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按照原定计划我们将好打很多,整个师顺顺利利逼迫到蚌埠以北不是难事。但是白长官改变了我师的作战任务,必然有他改变的理由,在大局上我们没有谁拥有白长官的眼光和智慧,这点我非常钦佩他。
还有李徳邻将军,他的第七军的确是钢铁之师,从北伐到现在他攻无不克,张发奎将军的第四军由于战损太大又急于扩编,官兵战斗力和凝聚力大大下降,特别是张发奎将军赶走十一军军长陈枢铭将军之后,十一军的主力师已经被陈枢铭将军带到南京政府一边,十一军剩下的战斗力强不到哪儿去,叶挺将军的独立团也因战损大半而实力大减,虽然他如今担任十一军副军长兼二十四师师长,但他的二十四师已经没有多少精华留下来了,整个北伐军唯一具备强横战斗力的只有第七军,所以我相信李徳邻将军能在五天之内攻下蚌埠。”安毅非常自信地侃侃而谈。
刘首江脑筋飞转,百感交集,停了好一会儿郑重地说道:“你知道吗?总部和武汉方面都在暗中评价你的独立师和第七军的战斗力强弱问题,我想,你最好还是注意一点,慎防不测啊!”
安毅感动地点点头,拉着刘首江的手臂往前走:
“放心吧,我们的队伍永远是革命的队伍,怎么也打不垮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