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宝伤的唧唧歪歪小废话里,刘兰娘的绣艺渐趋成熟,等到绣品形貌具备,想再多得酬金,那就得有“神韵”。作为一个大字不识的人,这个“神韵”一度难倒了刘兰娘——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别人绣的,好像就是好看点,厉害点,那就是有神韵,但神韵到底是个什么啊,怎么绣啊?
这时候,刘宝伤的小废话真正发挥了作用,某年某月某时某刻,刘兰娘愁愁地绣着一角兰花,素蕊幽兰,她又在想,究竟什么才是神韵?
这时候,刘宝伤爬了过来,“阿娘,这个花花是不是像云一样?”……
从那之后,刘兰娘的绣艺就突飞猛进。
题外话毕,总之事就是这么个事,画像到底完成了。苏令瑜当机立断让刘兰娘配合刘宝伤,最终成品虽然只有半张脸,但按照刘宝伤的说法,简直就是“那个人自己趴墨水里把脸印上去了”。
一日之间,附有疑犯肖像的通缉令满城张贴,收回的府衙人手对整个交城展开地毯式搜捕。不要说突厥人了,就算是只突厥来的蚂蚁,苏令瑜都有信心把它从地缝里抠出来。
是以她阔别已久的闲情逸致回来了些。
今早起身洗漱毕,苏令瑜进厨房用黑糖调了汁,煮糖水鸡蛋,数好了人头一人一个,刘宝伤吃两个。黑糖水特殊的甜香味热腾腾飘起来的时候,苏令瑜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如云的衣袂。淡淡的青色,她想了一会儿,目光去追,对方恰好停住。僧衣,僧人。
那一双淡然眼睛回望,她好像被看穿了。但很快,她意识到这不过是某种和尚惯用的把戏而已,故作高深,满面沉静,假装好意,就希望你能因此在他们面前、为自己凡俗人的身份矮上一头——门也没有。苏令瑜想。在她这儿,门也没有。
是慧清。
很久不见了。自从那日传旨过后,苏令瑜就再没见过他,没空搭理,这人来去也无踪,以至于连日以来她几乎忘了交城里还有这号人物在,算疏漏吧,不过没关系,今天见到了。
苏令瑜从灶上舀了一碗黑糖茶——没加蛋。首先和尚应该不吃鸡蛋,其次就算吃她也不给。
慧清就站在原地,目光一错不错,看着苏令瑜端着碗黑糖茶装模作样地过来,从眼神到脚步半点没动,若不是有风牵衣带袖,简直像一座圣洁的雕像。
苏令瑜双手端茶给他,“前次多亏圣使及时来到,解我燃眉之急,此事还未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