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瑜承认她有赌的成分,不过眼下看来,她是赌赢了的。
因为张天忠已经汗如雨下。
苏令瑜笑得十分泰然,“张监牧,你说呢?”
张天忠千算万算,没算到会在一个小小参军面前被质问得哑口无言。苏令瑜这番话不能说完全没有漏洞,倘若给他仔细琢磨的时间,未必不能想到把这事翻篇的法子,只是苏令瑜的气势和言语都过于咄咄相逼,完全不给他进一步思考的机会。
“张监牧对天皇天后的忠心,我没见过,不好说,但我要提醒张监牧一句,虽然如今坐江山的是双圣,但天下却是我大唐子民的天下,马政大事危及国防,于生民不利,沈某一日为官,就一日容不得宵小之辈如此放肆!我要俱禀公文即刻彻查此案,张监牧配合我,算得将功折罪,若是要拿我下狱,那沈某也都奉陪到底。须知玩忽职守犹可恕,沆瀣一气不可活!监牧,好自为之。”
话音甫落,苏令瑜霍然起身,拂袖而去。叶三陈皮大惊失色,连忙跟上。一出这道门去,陈皮立刻紧跟苏令瑜身后,纵然压低了声音也难掩兴奋地询问道:“沈参军,你真抓住他小辫子了?什么时候的事?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叶三也同有此疑问,只不过他身为衙门里的老油条,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苏令瑜拿袖子擦了擦自己脖子上的汗,她颇有几分尴尬,拿似有似无的气恼遮盖了一下:“我虚张声势呢!”
陈皮说话的声音已经压得足够低,苏令瑜的声音比他还要低三分。陈皮兴致勃勃的笑容当场僵在了脸上,叶三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
当然是虚张声势了,苏令瑜如今一无靠山撑腰,二无证据立足,顶头上司还搞不好也是此案参与者。她只要行动稍慢很快就会被卡住,搞不好就再无机会。
而她之所以甘冒如此风险也非要戳破这层窗户纸不可,完全是因为她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一来这次机会她是绝对不想放过,二来交城官府已经封口,以她身份暗访绝无破案可能,即便勉强周旋把结案日期一推再推也不会有半点进展。她思来想去,还不如破釜沉舟一回,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陈皮有些急了,“咱们手上什么准茬都没有,这可怎么办?我看那张天忠都要跳起来了!要给他发现你是只纸老虎,你不得吃不了兜着走吗!”
叶三和陈皮都只是随行书吏,这一趟无论苏令瑜犯下什么错处,跟他们都是没关系的。可陈皮也实在是着急,他希冀看到那些目中无人的大官罪有应得,也更是不希望苏令瑜倒霉。叶三虽没说什么,但想的与陈皮也大差不差。一边是不知道藏了什么腌臜的大官,一边是对他们很是不错的参军,傻子都知道该偏心谁。
而苏令瑜能给他们的唯一答复是:“走一步看一步。”
她擦了擦不甚明显的冷汗,抬眼看前路,却是面无惧色。
如今能为她保驾护航的,就只有双圣治下较为严明的吏治了。难,却未必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