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出来慰劳守城的军士,令整个徐州城都很受鼓舞,皇上吃野菜也不只是做做门面工夫吃一口,也不止吃一碗,而是在之后跟军士们一同吃饭,足足吃了三大碗。
军士们除了心里抱怨了一下这个新皇胃口挺大之外,别的都觉得还好,能跟天子一同进食,这野菜面汤也可说是御膳了。
“朕告诉你们啊,其实朕以前没饭吃的时候也饿过肚子,最长一次两天没饭吃呢。朕吃过野菜的,不过那个要比这个好吃的多,这个味道太苦了。”
新皇说这话,旁边的军士一片惊叹,就算不是皇帝的皇子,那也是高高在上的,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贵人,还吃过这等苦吃不上饭?
“皇上,该回行宫了。”闵少顷发现往这面聚拢来的士兵越来越多,怕出危险,现在鼓舞军心的目的已经达到,再继续下去就可能适得其反了。何况新皇说的话,普通士兵会觉得是胡说八道。
事实上,军士们虽然开始有所怀疑,但在新皇很不舍地被人簇拥着离去,军士们私下一讨论,还真觉得新皇不是胡言乱语,没有怀疑反而觉得感动,新皇居然跟他们一样也是贫苦出身。
“皇帝吃野菜,谁相信?又不是打江山的皇帝,他上来就是含着金钥匙的。”
“你们不知道,这个皇帝以前犯过错,被赶出宫,后来在民间吃了不少苦,最知道我们百姓的疾苦了。要是换做别的皇帝,他会明知道前线危险还到前线来,跟我们一起吃野菜?”
随着这个消息的蔓延,更多的人知道新皇以前的身世。也拉近了新皇跟百姓之间的距离。天子落凡尘,不但让百姓未失敬重,反而更添亲近之感。
可这么私密的事情,没有源头是不可能宣传开的,这消息的源头其实是御林军的那些士兵。他们本就是长安城的贵族们,而这些贵族们说的话也值得相信。御林军为何敢揭新皇的老底就没人知道了,这些日子以来,御林军基本已跟徐州城地方的守军达成一片,都是粗人,文化水平不高。大家聚在一起天南海北的一顿胡侃,很快就会相识到相知。
上下一心,原本的苦日子也就没那么苦了。在新皇巡视军营的这一天,城里处处都洋溢着难得的笑容,军士们彼此问候,第一句就是“今天见到皇上没?”又或者“今天的野菜啥味?”然后相视一笑。苦中作乐。
但接下来,淮军的夜袭将军士的这股暖意给冲淡了。
当夜一夜的时间,淮军从三个方向相继攻城,投石车投来的石头加上步兵的冲击,西城和南城两个方向都险些守不住。守军一波人接着一波人上城墙前线去拼死搏斗,伤亡惨重。
一夜过后,守军又损失了八百多条生命。这半个多月以来。徐州守军已经从一万一千多人降到了六千多,有不少还是轻伤不下火线的伤病号。
大杀器的炮弹也已经用完了,现在摆在城墙上完全当作了摆设,到后来,淮军似乎也知道这东西没了威力,连一点威慑的作用都失去。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接下来几天,新皇每天都到临时指挥所看看情况,在得知城中守军的境况之后,新皇面含忧色叹了一句。不过马上脸上又多了几分憧憬,“不过没关系,师傅就快来了。他说不日,已经过去了好多天,很可能就在今晚或者明天。再坚持一下。”
现在新皇已经不在闵少顷他们面前避忌称呼刘文严为师傅。语气中充满了尊敬和信任,但事实上,刘文严依然毫无下落,整个徐州城以外的消息都是一片空白。淮军的消息封锁做的非常完善,很多有经验的斥候都出不去淮军的防线,偶尔能出去的,后来也没了消息。
闵少顷和瞿竹私下里也讨论过现在的问题,徐州城周围方圆三百里的郡县,肯定已经被淮军完全攻占,五百里的郡县恐怕也难以守住。淮军的攻城愈发紧迫虽在情理之中,但也有些怪异,因为近来的攻城实在太频密了,本来淮军困守住徐州城,徐州城肯定坚持不到年尾,可现下淮军却好像要付出大的代价来速战速决。
这只有两种解释,一者是军将想立功,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通过这些日子以来的情报分析,淮军的北路军主帅现在很可能是淮相孟褚良,孟褚良以谨慎见长,不可能贪功心切。那就很可能是第二种解释,形势已经逼到淮军不得不花惨痛代价来强攻徐州城。
如果真是如此,那朝廷军在整个大战场上已经占据了主动。援军随时都会来徐州城。
分析出来的结果是好的,但没有确切的消息来证实,毕竟现在的徐州城跟外界失去了联系。到冬月底,淮军突然像是增加了援军,一批新的攻城辎重也运了过来。在冬月三十这一天,淮军从四面发起攻城,从早晨一直持续到下午,三面的攻城才停下,当晚西侧的攻城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吃不饱,穿不暖,晚上睡着了都会被号角声惊醒,飞沙走石平常事。老天也很不给面子,明知道徐州城缺衣少粮,偏偏这一年冬天的雪下的特别多,一天连着一天,天气也较往常年寒冷。这是大顺朝自建国以来最惨烈的一场战争,整个徐州城都好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师傅,他……明天就来了。”
新皇也不再问刘将军去了何处,每当再见到闵少顷等人,新皇开口第一句话一定是这句。
一连两天,淮军那边都没动静。
可徐州城里却发生大事,城里出现了吃人的情况,造成了很大的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