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本和刘涌同时一怔。
刘涌和项本在研讨收沛县之兵时,所假想的最好状况莫过于以陈豨为代表的沛县军吏们愿意服从命令,不抵触整编。万没想过,陈豨会这么殷勤地巴结上来了。
兵册这种东西,既然项本接手了沛县军政,那么只要吕释之等人不故意捣乱毁弃,自然是可以到手的。但如今由陈豨亲手献出来,意义自然又不相同。
陈豨投诚之意明显,看起来项本心怀很舒畅,当下以水代酒敬谢,又转而谢了吕释之。刘涌出了席去作恭敬状,把兵册接了。
闲话叙完,项本提点刘涌,宣读了项羽亲下的,邀刘吕两家亲眷赴彭城参与婚礼的诏令。
刘涌一一点名念出被勒令赴彭城参与婚礼的亲眷名单,比正常送亲该去的人多了不少。
跪伏一地,恭敬接诏的亲戚们大都显出了些惊奇的表情,来回互相看着。显然刘邦的很多亲戚,尤其是那些远房的亲戚们,对刘项两家的博弈格局也并不全都清楚。
诏令读完,吕太公带头谢了恩,众人也纷纷跟着应喝了。吕太公扶催刘公进来,恭领诏书。
吕太公笑对项本道:“劳项王费心。这次嫁的是我亲外孙女,即便项王不邀,老朽也是要老着脸皮跟进彭城,看看盛况呢!项王果然体察入微,老朽感动。不过彼时要劳贤婿派辆舒服马车,照应好我和刘公这两个腿脚不灵光的老头子喽!”
项本撑着笑把话头都一一应了,眼睛里却难隐几丝古怪的流光。
吕雉自然要留项本一行人于府中就宴,项本看看亲眷方面的事务全都顺利,心思就放到了沛县大营里,婉言坚辞,要拉上吕释之和陈豨马上去大营。吕雉三让无果,与吕释之一起,将项本一行人送出。
项本诸人鱼贯出府,吕释之算半个东家,缓步嘻笑送着,不时和哪个人打个哈哈。
刘涌离席时,着意落后了些,待项本诸人基本都已经走出,刘涌恰到吕释之侧边。
抬手一揖道:“吕将军,在下刘涌,几日后共赴彭城,便将由我来负责陪护众位王亲!还望吕将军多为照应!”
张良给他的那块玉佩,便坠在自己抬揖推出的腕上,微微晃着,翠绿映目。
吕释之抬眼看到这块玉佩,一双小眼睛在刘涌脸上扫了一下,精光一闪,笑道:“那么有劳刘老弟了!”
接着随刘涌向府外慢行,低声道:“今晚亥时,我便在此处正堂恭候……,近日发现府里潜伏着相当多的西楚眼线,我也没法子全数辨识得出。所以老弟来时,一定要足够隐秘,暗下里潜进来,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刘涌微微点头。本以为吕释之要和自己见面,少不了是要在自己宅里,却没想到会定在汉王府,想必是担心换个地方,刘涌不好找到。看看这些宅邸的规模,倒也可以理解,哪怕是在这府中换一处屋子,他也不好去找。
然而不免讶异,家宅里面,竟然也草木皆兵到了这种地步么?
心里不免稍稍对吕释之乃至吕雉看轻了些。自己肘腋之地,经营这么多年,怎么会遍布了别人眼线却无力排查?
吕释之不再说话,放眼看向项本诸人,抬手继续恭敬招呼。刘涌便从吕释之身边走开,寻自己的马去了。
项本一行人动身,刘涌驱马随着,看看身边严凝缓缓跟上来,心里一恍。
这个严凝一直乖乖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尽职地很,从没有走到自己前面过。然而刚才刘涌故意落后寻吕释之说话时,这个人却并没有在身边……
严凝还是那副低着头,毫不引人注目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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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雨已经押着自己的牛车离了军队,到沛县市集去了。
临行时只是草草和刘涌打了声招呼,一副掉进钱眼里,急着卖货的猴急样,没一点离愁别绪。
倒是刘涌一直送她出了营,再三叮嘱她安稳做买卖,近期内不要再靠近军营。
然后站在当地,看着孙雨又换了一身商旅打扮,骑着瘦马,头也没回,在菲菲柔草中,晃晃走远。
情况一如城防、汉王府上,沛县大营里也是一派和谐。
一场军中见面会开下来,没遇到任何阻挠,沛县军队卒长以上级别的军吏全员卸任,另设一营,专门安置这些军吏。
看着与会的军吏们都安然应诺,各依职份离开,项本像是松了口气。
像是对刘涌说话,又像是自语,项本喃道:“沛县这种气氛,有没有觉得有点古怪?”
刘涌笑了笑,也有感而发:“是啊……顺利地让人心里有点发慌……”
项本吸口气:“呵呵,提着点醒,地震前总会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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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项本早先与刘涌议定,这些军吏的安置事宜由刘涌负责,项本又在会上对刘涌强调,要各依职份待遇,该设专帐的设专帐,哪级军吏吃什么伙食,都不得怠慢。
早就知道这份任务少不了是这种类似保姆的工作,刘涌也不意外,慨然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