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刘涌身形未散,进退趋避,仍在章法之中,努力调匀着呼吸,尽量让心思澄明。
四周却是一片喧哗,项冠更是发扬了堪比足球迷的气势,挥着拳头呜哇大叫,再用力些只怕要把面前案子砸个洞出来。
刘涌眼前的季心像极了那日出征时割草遇到的老虎,狂吼连连,招招凶险,刘涌咬牙,竟然觉得只有招架的份。
却忽然心里一动。
如同那日老虎被耗死一般,在这样的对战下,季心自己也一定承受着极大的负荷。
刘涌稳定呼吸,两目笃定,心境更趋澄澈。季心的一举一动,蹩眉开口,甚若每一根毛发的抖动都渐渐入他眼中。
季心已经差不多连攻了四十余剑,刘涌一直拨转,无一招反攻,身上稍被剑伤。
季心的呼吸明显沉重了些。
一剑刺得稍慢。
季心倏转两手握剑,动作稍缓,却门户更严,一招一喝,横劈竖斫,威势更猛。刘涌心下凛然,这已经近于武士刀的打法。
季心口中大声呼喝着,依然步步紧逼。
刘涌数着季心呼吸。
季心又一次摒息砍出时,刘涌突然大喝一声:“慢了!”同时两眼骤紧,蓦地趋上,右手长剑青芒大涨,直直迎向湛卢。
季心眼里差不多要喷出火来,咬牙更使出全身力气,一剑劈下。
极为迸亮裂耳的巨响震起,湛卢已经斩过刘涌长剑,青铜剑应声两段,碎屑迸溅。
刘涌右手剧烈麻痛,几乎握剑不住,干脆甩手撒开,断剑旋飞而起。
湛卢却也一停稍滞,季心悟到什么,本能地心下一慌。
刘涌已经踏步上前,钩镶闪电迎上,湛卢转峰再上时,吭啷数响,与伸过来封堵的钩镶铰扭在一处,登时被弯曲的长短钩来回钩锁。
钩镶钩锁对手兵刃,讲究的是快速寸动,对手兵器可以活动的空间立时被钩镶的两钩一尖大大紧缩,湛卢虽利,然而挥不起来,没有势能,也一样无法施展它削铁如泥的神效。
此时季心一剑,刘涌一个钩镶,两人拼力拼招法,再没有什么虚事可玩,真真使出吃奶本事。众人只看着一剑一钩镶铰索互缠,至为迅捷,两人步法趋避相粘,各自招式精妙,紧张之极,不断有人偶发惊呼。
吭啷清响不绝,十数招过后,刘涌实际上已经施展出远超自己前日水平的迅巧手法,终于将季心长剑稍稍引偏,再不敢怠慢,猛发一声喊,脚下发力,顶起钩镶直冲向前。
镶盾上锐利长刺径向季心胸口逼来。
季心大惊,目眦欲裂,撤步急退,却已不及,刘涌嚓嚓嚓三步猛冲,尖刺一滞。
季心也不再动。
钩镶长尖正顶在季心心脏处,并未刺入。
季心却已经满脸热胀通红,两眼暴睁。
刘涌则是一身冷汗,源源不绝。
两人都站在当地,沉重呼吸着。
片刻后,季心手中湛卢吭啷一声坠于地上。
刘涌呼吸渐匀,钩镶收势,后退一步,平静看向季心。
帐中众人腾地又一次兴奋起来,叫好痛骂声不绝。
叫好的当然是设赌的赢家,痛骂的想必是输家。
刘涌耳中一片嘈乱,却都不入心,身上几处剑伤痛感袭来。低头看了一眼湛卢,寒光刺目下,刘涌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早知道项冠有如此强悍的兵器,自己先前就不会想要乱充英雄,和季心打这么一架了。
转念又是一懔,项冠虽然有这把剑,但显然是非常宝贝的。从他把剑交给季心之前,说的那几句话里听来,大概除了偶尔会拿湛卢出来炫一炫,平时是从来不舍得让手下用上一用的。而刘涌这次之所以会和这把剑对上,显然是因为项本项冠两兄弟之间的赌局,逼得项冠不得不祭出此剑以求一胜。
刘涌吸气。以项本的迅思敏锐,既然已经知道项冠有如此一把强大神兵,应该想得到他那赌局一出,项冠为保湛卢,势必将湛卢推向互格场。项本在自己临阵对敌的时候,非但不想办法阻止项冠拿出这把剑,反而以赌局形式逼迫项冠拿出来,所为何意?难道项本真的为了这把湛卢,不惜赌上他自己的脸面冒险一争?还是说他对刘涌的信心已经高到近于不理性的程度?
为了湛卢?信任自己?这些理由当然都说得通,但要说完全通,刘涌总觉得还欠那么一点。
回头看向项本,项本和他身旁的孙雨都已经站了起来,握拳振臂,难掩兴奋。看起来都是那么地真诚。
刘涌抿嘴撑起笑容,也把拿着钩镶的左手振起,青芒耀眼,于帐中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