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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出得大司马府外,看到隶臣尽职地在街对面马车上等着他。掂了掂手里的帅节,想想时间还早,刘涌也在踌躇,现在是回城东营,还是再回趟宅院。
却听到背后一声招呼:“刘帅凯旋回城,今日甫得节授,岂非能有一日闲暇?老夫能否有幸,细听一下刘帅的征战故事呢?”
刘涌一愕,回头看到,正是刚才在府中花厅看到的灵先生。
刘涌回礼见过,知道这灵先生大概便是与自己前后脚出的大司马府,想必定有打算,然而心中记得项本要求他淡交的嘱咐,加之项本的隶臣就在身边,不由得心中稍稍思忖。眯眼看着灵先生,先未说话。
灵先生却低了声音道:“张司徒出城后请人传信,里面有提到刘旅帅,嘱老夫若见到刘帅,便代张司徒问声好呢!”
刘涌吸气,知道眼前之人定是灵常,拱手道:“灵先生多礼了,晚辈赖项王天威,侥幸得些微末功劳,不敢在先生面前摆弄,先生有问,无敢不答。不知灵先生有何指教?”
灵常看看刘涌身后车马笑道:“刘帅放心,老夫一介散人,不为官,无军兵,靠几顷薄田度日,一向与人为善,普天之下没有仇家。你与我多说几句话,彭城之内,不会有人看着不开心的。”
刘涌既尴尬,也听得好笑,心道不知这样一个人物,怎么会在如此乱世把日子过得这么滋润的。当然,想来他那些薄田肯定不止几顷。自思这次回来也想能有个机会见一下灵常,项本虽有嘱咐,该做的事他还是会做的。笑笑道:“灵先生取笑了,不知灵先生想在哪里听晚辈讲故事呢?”
灵常道:“两人何劳二车,刘旅帅要去哪里,与老夫同乘一车如何?”
刘涌笑笑,慨然答应。打发隶臣先回宅院,自己便随灵常上了车。
上车坐定,便听灵常道:“便在城中随处走走。”那御者应了,马车催动。
刘涌先道:“张司徒对灵先生极为推崇,但上次时间紧迫,与灵先生缘悭一面,这次得见灵先生,自然很想多说几句话。”
灵常呵呵一笑:“刘旅帅在萧城的事迹,其实也不需要你讲,老夫也多有听闻,相当佩服刘帅的杀伐果决,出人意表,果然初露帝师锋芒!”
听灵常说到“帝师”两个字,刘涌一愣,似觉自己没听清楚,眨眨眼睛道:“灵先生的话,晚辈不明白了。”
灵常点点头:“你自然不明白,没见到你之前,我也不明白张司徒为何如此评价你。”
刘涌吸气,稳稳听着。
灵常道:“张司徒出城后,又着人带信于我,其中专门提及你。称观你面相,对应星芒,可以为帝王师。然如今顽石未开,器具未成,天时未予,难免周游劳顿,正是当历灾苦之时。数年之内,少不得辛劳奔波,鞍马刀兵,然而也正因如此,终究可铸成大器,泽厚盈盖天下。”
刘涌听得两眼乱翻。
这时候的人昏昧不明,大多笃信面相。最有名的便是那吕公,因为看着刘邦面相奇雄,完全不顾刘邦当时的城管形象,立即把自己大闺女一辈子的幸福豪赌进去,将吕雉嫁给了刘邦,还好他赌赢了,成为千古佳话。如果赌输了,也不过就被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罢了。
历史上多奇事,因为史官大多也和后世新闻工作者一样,不喜欢记狗咬人的事,记下的多是人咬狗。
如今灵常言之凿凿的对刘涌的评价,在刘涌听来,和人咬狗一样令人震惊,和引人入胜。
不管信不信,刘涌都很精神地听着。
灵常却话锋一转:“老夫此生没有别的爱好,只爱给自己铺路,坚决不得罪任何人。刘帅莫笑,此道甚难,天地悠悠,长存者日月,日与月明照天下,不入争斗之局,然无物可与之争。地上万物,各有消长,五形相克,无以长存。老夫形法日月,以求顺人顺己,万世昌平!”
刘涌哑然,心道你还不是活在地球上,处五形之中。张良先前委托灵常做的事,想必在事实上也坑害了项羽,只是项羽未必知道而已。
不过想想灵常可以无一官防身,却能在彭城随意出入大司马府,也肯定有他高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