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桑图村位于蒙桑图山脚,距离山口仅有6、7公里,这是埃武拉通向里斯本的必经之路,不少过往商旅在此落脚,所以很多村民就将自家面向大街的房舍改造成为一个个兼做酒馆的小旅店,外墙用白石灰进行粉刷,还挂出五颜六色的彩带作为招揽客商的招牌。
不过现在,当采德罗上尉带着250名骑兵赶到蒙桑图村时,整个村子,包括牲畜棚,空无一人一物。曾经的鲜艳漂亮的彩带被人胡乱撕扯,显露一幕幕凄惨无比的摸样;石灰石外墙上同样不再整洁,上面用红色染料涂鸦了几个歪歪斜斜的骷髅头,中间还有一个看似魔鬼的头像。上尉根本不用想,一定是逃走的葡萄牙村民在诅咒德赛王储殿下,以及他的士兵;而空无一人的酒馆与旅店里,看不到一瓶葡萄酒、一片面包,唯有后院菜地内栽种的各种蔬菜变得郁郁葱葱,长势喜人。
采德罗上尉在内,所有士兵都感觉又累又饿,当然也包括他们的战马。等到放好警戒哨后,其他官兵集体跑进村子里歇息。遵从德斯努埃特将军的命令,这支前哨部队只需占领蒙桑图村,为骑兵旅保留可以住宿的位置即可。至于后续任务,会有传令兵随时转呈来自长官的最新指令。
不久,一名骑兵中士跑过来向采德罗上尉报告一个坏消息,说几口水井被逃亡的村民用牛羊粪便污染,无法饮用,只能等待工兵们来时再到村子上头重新掘井。
“该死的葡萄牙人!”采德罗忍不住又骂上一句。从埃武拉城开始,他已经骂过无数次,而每次都是因为水井被人污染或投毒。上尉让中士带几个人去附近寻找水源,依照工兵团与军情局联合编写的行军地图手册,这座蒙桑图村位于山脚,应该有一个溪水潭。
中士刚离开,采德罗又听到乡村小教堂内传来士兵们快乐的欢笑声,他跑去一看,是有人发现村民藏匿在神龛下的几大袋小麦。骑兵个个都显得很开心,想拿这些战利品慰劳他们心爱的战马。
“等等!”采德罗紧忙上前制止,他让人迁来一匹已受伤无用的老驮马,将小麦掺杂在饲料喂给它吃。不到半个小时,可怜的老家伙变得身体滚烫,像挨了火烤一般,双脚无法继续站立,继而连后退也蜷缩在马肚下,大脑袋耷拉着,最终软弱无力瘫倒在地面,偶尔还抽搐一两下。
死一般的寂静中,采德罗手指地上那头奄奄一息快被毒死的老驮马,说道:“看看吧,如果你们不想徒步走到里斯本,记得多加小心,葡萄牙人或许比西班牙人更加痛恨我们!”
与采德罗同为波兰籍的一名少尉军官察觉到教堂内的气氛有点郁闷,于是站出来打趣说:“他们是痛恨您,上尉,您又矮又瘦,谢顶的秃头,还有脸上那道暗红色的刀疤都让害羞怯弱的葡萄牙人感到恐惧!”
压抑过后的士兵们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对部下向来宽容和蔼的采德罗也不恼怒,只是惩罚取笑自己的波兰军官带人去把石灰石墙体上的骷髅与恶魔涂鸦统统擦掉,并在菜园里采摘一些新鲜蔬菜,交给正在搭建临时厨房的司务长,加入到战士们的晚餐中。
行军途中的肉菜羹,通常都是用大铁锅沸煮,马口铁罐头盛装的肉食与本地产的新鲜蔬菜夹杂一起的大杂烩。按照军需官与战地医院下发的饮食规定,所有官兵的主食中需添加葡萄牙当地产的各种蔬菜;倘若没有,就必须在附近山林田间采摘可食用的野菜或水果。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要求,采德罗上尉也不太清楚,但他感觉到上述种种所规定带来的好处,因疾病而导致士兵的非战斗减员明显少了很多。不过,军官也始终强调过,该死的葡萄牙蔬菜的确很难吃,尤其是那些紫包菜、花椰菜与马铃薯的味道根本比不上波兰。
一想到波兰,采德罗就有些心烦意乱,浑身不自在。自从他离家逃亡后,10年之中,就再也没能回到祖国。一周前,仅仅是因为法语水平不够,导致自己落选于近卫旅军官的筛选。按规定,近卫旅的军官必须精通法语,而普通士兵则没有此项限制。
帕沃夫斯基中校曾在事后安抚采德罗,让他加紧补习法语,等到葡萄牙战事结束后,中校就可以安排上尉来近卫旅里报到,一同追随王储殿下重返波兰。尽管如此,采德罗还是闷闷不乐,因而主动请缨,担当前哨部队,想通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来麻痹自己的不快。
然而想法虽好,却难以实现。骑兵旅出动数天来,仅有的几次战斗场面都令人太过乏味。每当自己高举起长长的骑枪,迅猛冲向敢于反抗的葡萄牙人,并将他们一个个钉死在地面后,才发现这些人尽是老弱病残之辈,好像是专门找人寻死……
走出教堂大门时,采德罗感觉有股寒气上身,抬头一看,望见半空中的夕阳已被大片乌云严实包裹,村子内外还刮起一阵阵冷风,好像来自蒙桑图山山口一带。不一会,滂沱的大雨从天而降,构成一幅犹如瀑布般的“雨帘”。村外,负责警戒的哨兵浑身已被淋湿,仰天痛骂的同时,又赶紧拿出防雨斗篷,继续在岗位上执勤。
不过采德罗却显得很高兴,这场不期而遇的大雨解决了他的大难题。他命人叫唤在村子里躲雨的士兵,让他们从民宅与教堂搜刮一些坛坛罐罐去接雨水,喂养早已干渴的战马。数分钟前,负责寻找水源的中士空手而归,报告说溪水潭也被该死的村民用牲畜尸体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