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葡萄牙游击队冲入摩西尔村种植庄园时,雅克中尉已经站在两公里外的丘陵山,手抬单筒望远镜,默默注视眼前发生的一切。而在他身后,背向屠杀场的坡地一侧,潜伏着北阿拉贡团的一个步兵营,数百名士兵。
当不远处的喊杀声与哀求嘶叫陆续传至士兵耳边时,无人站起来向外张望。所有官兵已被提前告知,未等长官命令,无论发生或听到什么事情,都不得起身,不得张望,不得私下交谈,夜里也不得抽烟,以免暴露目标。
不知何时,留有漂亮小胡子的隆戈少校走到雅克中尉的身边,他手指火光冲天的案发现场,询问道:“雅克中尉,葡萄牙人已经出动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进攻?”
作为北阿拉贡团的现任团长,隆戈比雅克年纪大3岁,他曾是北阿拉贡人,不过在加泰罗尼亚服役,效力于原赫鲁纳城防司令的阿尔瓦雷斯。德卡斯特罗将军麾下。去年,德赛进攻拿下赫鲁纳时,隆戈与帕斯赛尔(现任职军情局情报处)一道,选择向法军投降,后宣誓效忠于德赛公爵。
1809年10月,隆戈上尉晋升少校。今年3、4月,“人道盾牌”行动前后,隆戈被调往北阿拉贡地区,协助投诚的马尔丹少校组建了北阿拉贡团。1个月前,因为蒙蒂霍镇屠杀事件发生后,作为主要负责人,马尔丹少校被降级调职到是师团指挥所,实际担任德赛将军的随从副官(暗贬实升),而隆戈少校继则继任北阿拉贡团团长一职。
因为隆戈少校与帕斯赛尔少校的私人关系一向良好,又一同投靠赫鲁纳公爵,在远征葡萄牙期间,军情局策划的很多秘密行动,需要主力部队参与配合时,外勤特工总有意寻求北阿拉贡团与加泰罗尼亚团从旁协助。对此,隆戈少校自然不会介意大刷军功的好机会。原本雅克只需调遣一个营来配合,隆戈少校则自告奋勇的亲自担当营部指挥官。
所以,了解实情的雅克也不打算向隆戈少校隐瞒什么,他摆手笑了笑,“现在还不着急,应该活下来的人都已成功躲进岩石堡垒中,足以让他们支撑一段时间。”
过了一会儿,似乎为了照顾友军指挥官的情绪,雅克随即将话题挑明,“少校,我知道你有很多疑虑,甚至是抱怨。但我不妨告诉你,军事行动仅仅是葡萄牙战争的一部分,更多的要从政治方面做考虑。毕竟,我们师团只有2万多人,而单单在东线,被武装起来的葡萄牙军队就两倍于我们,甚至更多,至于反对我们的葡萄牙平民数以百万。所以,必须鼓动黑人,有血性的黑人站起来反抗葡萄牙人,这可以让我们在政治道义上占据某种优势。”
说完,雅克中尉收起手中的单筒望远镜。作为本次军事行动的情报官,雅克除了负责提供军事情报外,还担当起北阿拉贡团的临时参谋官,他有权决定该团是继续等待,还是即刻发动进攻。至于具体的战斗部署,那才是团长隆戈少校的本职工作。
隆戈少校默不吭声,但他一旁的年轻副官却显得并不服气,有点傲气说道:“我们的战斗力与装备,远甚于葡萄牙人,还有英国佬!”
雅克摇摇头,耐心解释说,“公爵时常提及,能够政治解决的问题,绝不轻易诉诸武力,而一旦使用武力,就必须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想想看,我们的黑人盟友既不要求军饷,阵亡过后也不需要公爵下发抚恤金,他们是在为自己,为自己的同伴而战,所以不存在任何道义上的束缚。至于我们,所付出的不过是一张解放黑奴的文书,当然还有一些过时的武器。”
“好像不到三分之一的黑人进了那座别墅城堡。”隆戈似乎并不同意雅克的说法,那是看到更多的黑人宁可躲在木屋里被活活烧死,也不敢跳出来,拿起武器反抗葡萄牙白人。
情报官不以为然的笑道:“已经足够了!公爵曾说一句名言,只要加以适当的引导,哪怕一颗火星也能燃烧整个草原。用不了多久,葡萄牙境内的数十万黑奴就会听到并懂得,是这座庄园里的数百名黑人,用他们自己的生命与鲜血,唤醒了曾经麻木不仁的同胞。”
“可我感觉麻木不仁的,应该是你们这群军情局的家伙!”隆戈少校在心中好一阵腹诽。
这位团长本要转身就走,但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便停了脚步。少校让自己的副官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晋升令,转手交给雅克中尉,那应该属于某位士官的晋升令。
“中尉,你这是要的东西!我真希望那个叫蒂亚斯的可怜家伙,能够活着看到这份晋升令!”隆戈少校不无讽刺的说完,带着副官转身离去。
雅克笑而接过,点头表示谢意。
尽管是他让蒂亚斯陷入游击队重围,但雅克没对“幸运星”失言过,只要后者再熬过一段时间,便能得到中士军衔的晋升令。权重位卑的情报官雅克无法为蒂亚斯签署晋升令,但团级主官可以,何况蒂亚斯还是“挂靠”在北阿拉贡团的编制内。
在摩西尔村的种植庄园,别墅的攻防战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面临葡萄牙白人气势汹汹的进攻,在目睹无辜同伴活活被杀害过后,200名黑人已抛弃了所有幻想,他们在迪亚哥与蒂亚斯的领导下,不怕牺牲,沉着应战。
那些试图用身体撞击别墅大门的白人只是在做无用功,在门背后严实堆放着数十个,上百公斤重的巨大岩石,普通人的柔弱躯体丝毫撼动不了。同样在一楼数扇窗户前,葡萄牙人也无法凭借枪托与马刀打开通向别墅内部的胜利之路。
倒是在他们头顶,一排排愤怒的子弹,一颗颗带着复仇的石块,如暴风骤雨般,从二楼窗台内,从别墅屋顶上,不断倾泻袭来。不用任何瞄准,没有丝毫犹豫,楼下尽是黑压压的人群,一颗子弹就能消灭一个侩子手,一个石块就能打破一个白人脑袋。
因为训练时间太短(只有一天多一点),20多名被武装起来的黑人枪手填装滑膛枪的速度仅能保证两分钟一发。但暂短的10分钟过后,依然有将近80名白人倒在黑人的枪口下,另外还有更多的人,则捂着被石块打破的脑袋,鲜血直流的躺在地面做痛苦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