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陶氏虽非寒门,但也不是右姓,陶谦的父亲只仕至馀姚县长,秩不到六百石,在陶谦小时候就去世了,全因了被故苍梧太守甘公看中,以女妻之,得此助力,陶谦才有了后来的上进、入仕,但一直仕任的官职也都不高,虽得州举茂才,可到底在朝中没什么背景,干了两任县令,出为幽州刺史,又被征拜议郎,都不是什么显贵的高职,秩皆在六百石上下。
一直到七年前,陶谦五十四岁,跟着皇甫嵩讨北宫伯玉时,还是以区区的扬武都尉之职从军,都尉一职,在前汉时多比二千石,本朝以来,除属国都尉、骑都尉等几职仍还是比二千石外,杂号都尉高则六百石,低则三百石,由此也可见陶谦被授之此职的低微。
皇甫嵩讨黄巾时,得罪了赵忠、张让,后来不久就因为此二人的谗言而被灵帝免职,陶谦遂又以参军的身份随时为司空、后拜太尉的张温继续征讨。张温不是个将才,指挥失宜,用人无当,不听孙坚的良策,不敢得罪董卓,深为陶谦鄙视。
班师回朝后,百僚高会,张温让陶谦行酒,陶谦因轻其行事,不但没有听命,反而当众侮辱他,差点因此获罪,被徙边地。
当时,陶谦已经五十四岁,只是个小小的参军,没什么背景,而张温乃朝中三公,早年得曹操的祖父曹腾提拔,背景深厚,但陶谦却就敢这么干,真可谓老而弥壮。
其后,徐州黄巾肆虐,陶谦因被授任徐州刺史,到境不久,他任用臧霸等人,击走黄巾,掌控到了两郡实权,那个时候,可以说是他这数十年人生中的最顶峰之际了。两年后,荀贞到广陵上任,又两年后,荀贞分军两路,起兵夺徐,旬日间就会师於郯县城下,这一刻又实是他这数十年人生中最低谷之时。
比之七年前面辱张温的那个陶谦,现在的陶谦不单纯是年岁愈老了,更关键的是,他的心态愈老了,当荀贞讨董之后,以凯旋之姿回到广陵时,他就有英雄迟暮之叹,当郯县被围,看到州府中被他委以重任的赵昱等人无不心向荀贞,陈登、糜竺更是献城投降时,他难免因此灰心,再转顾家中,两个儿子都不成器,他已经六十一了,便是不顾年老,再与荀贞争,也不说能不能争得过,只说以这二子的能耐,便是争过了又能怎么样?海内兵乱,必还会有别的诸侯觊觎徐州,争过了荀贞,后头还有一群虎豹,早晚得撕吃了这两个儿子。
所以,为保全族裔计,陶谦此时真的是半点也无了争强之心。
丹阳陶氏虽非寒门,亦非右姓,陶谦的父亲只仕至馀姚县长,并在陶谦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没有了父亲的管教,陶谦少年时放荡不羁,遨游无度,后来之所以会折节读书,上进入仕,泰半是因他的岳父故苍梧太守甘公之功,甘公看中了他,以女妻之。
由此,陶谦因了甘公的助力,先去太学读书,又在州郡为吏,后得举茂才,这才出仕朝中,可到底背景浅薄,被朝廷除用后,得到的官职一直都不高,任尚书郎期满,外放地方,干了两任县令,迁为幽州刺史,又被征拜议郎,都不是显职贵授,秩皆在六百石上下。
一直到七年前,跟着皇甫嵩讨北宫伯玉时,陶谦还仅仅是以扬武都尉之职相从,都尉此职,在前汉时多秩比二千石,本朝以来,除奉车都尉、属国都尉、骑都尉等仍为此秩外,杂号都尉高则六百石,低则三百石,这一年陶谦已五十四岁,而被得授之职才区区一个杂号都尉,与荀贞、曹操这样三十来岁便已二千石、掌实权的根本就无法相比,由此也可见其族姓之微。
而陶谦族姓虽微,官职虽低,却是个有壮气的人。
皇甫嵩在此前讨黄巾时得罪了赵忠、张让,后来不久就因此二人的谗言而被灵帝免职,陶谦遂又以参军的身份随时为司空、后拜太尉的张温继续征讨。张温不是个将才,指挥失宜,用人无当,不听孙坚的良策,不敢得罪董卓,深为陶谦鄙视。班师回朝后,百僚高会,张温让陶谦行酒,陶谦既轻其行事,怎肯听命?反而当众侮辱他,差点因此获罪,被徙边地。
当时,陶谦已经五十四岁,只是个小小的参军,没什么背景,而张温乃朝中三公,早年得曹操的祖父曹腾提拔,背景深厚,但陶谦却就敢这么干,真可谓老而弥刚。
其后,徐州黄巾肆虐,陶谦因被授任徐州刺史,到境不久,他召辟丹阳猛士,任用臧霸等泰山兵帅,击走黄巾,掌控到了两郡的实权,又威压州中士族,手段强硬,威福自用,那个时候,可以说他是在宦海沉沦数十年,终得以一展胸臆,乃是他这数十年人生中的最顶峰之际了。两年后,荀贞到广陵上任,又两年后,荀贞起兵夺徐,两路军马皆势如破竹,所过处郡县趋迎,旬日间就会师於郯县城下,这一刻又实是他这数十年人生中最低谷之时。
一顶一低,一峰一谷,相继出现在短短的数年中,大起大落之下,陶谦难免会生英雄迟暮之叹,会有转首往事皆若泡影的灰心之感。这倒不是说现在的他就没了当年的刚壮之气,这股刚壮还是有的,然而到底年岁愈老,他今年已是六十一了,还能再多活几年呢?若是两个儿子争气,那么他自是愿与荀贞再斗上一斗,可问题是二子皆无能,并且智短,后继无人,他就算是争过了荀贞,这徐州又能留给谁?还不如就此罢休,回到家乡,尚可保全族裔。
陶谦不想听两个儿子说争回徐州,倒非是因服了荀贞。
他生性刚强,当年不过是一介参军,就因看不起时为太尉的张温而敢当众羞辱之,险些被迁徙边关,终不改其态,脾性之刚可见一斑。今年他虽已年有六十一,可他羞辱张温也不过才是七年前的事而已,纵难免会因旬月间徐州就被荀贞夺走而生些英雄迟暮之感,可这江山难移的本性却也不是说变就能变的,之所以他不想听二子说,却是因二子不争气。
荀贞起兵前,他就忧后继无人,更就别说现下徐州已失,连他都不是荀贞的对手,何况二子?便是不服输,——他也的确不服输,在他看来,荀贞之所以能够这么快地就攻下徐州,不是因为他无能,也不是因为荀贞兵马太强,根本的原因是在他族姓单微,徐州的士族轻视他,一直没有拥护过他,这才导致了荀贞一起兵后,各地的士族、豪强就纷纷献城相迎,实事求是地讲,他的这个看法没有错,从某种程度来说,此正是他败给荀贞的主要缘故,可即便如此,二子无智,族名不及荀贞,手段更没法和荀贞比,他不服输又能怎样?他六十多了,还能有多少来日?争到最后,恐也不是给二子留下了一份家业,反倒是会害了他俩。
如此一想,还不如就此罢休,返乡闭户,任它海内兵乱不休,从此不与外接,尚或可保全族裔,是以,在听了陶商、陶应的话后,陶谦压根就不想理会。
说起来,陶谦这也是一片爱子的苦心,陶商、陶应虽不能理解,可既然陶谦偃旗息鼓了,他俩也没半点办法,只能听从陶谦的命令,收拾好行礼,择了一个出行吉日,从陶谦归家。
州府虽是如实地传达了荀贞的原话,凡给陶谦送行者,皆许一天休假,可最终去给陶谦送行的州吏只寥寥数人,陶商、陶应原本还想着当与荀贞相争时,州中受过陶谦旧恩的州郡吏们定都会起来倒戈,而今目睹此况,俱心中大骂不已,倒是荀悦特在城外设酒,依风俗为陶谦祖饯,又送行钱若干,让陶谦感慨万千,深觉同为荀氏,荀悦与荀贞却是天地之别。
荀贞虽没来送陶谦,但让州府给送来了钱五十万,绢帛百匹,又调了一营兵马随行护送。陶谦既是已无再争徐州之念,自也就不会拒收荀贞赠物,悉数收下,对那一营兵马也没有让他们走,任其随送,祭祀过祖神,饮了几杯酒,即辞别荀悦等,南下返乡去了。
荀悦送他走罢,回到府中,来见荀贞,具述只有四五州吏去送陶谦之状。
荀贞听了,叹道:“其中固有陶恭祖任用亲信、压凌州士之故,却亦世情薄如纸!”心道,“初我不放陶恭祖归乡,以为他若相助周昕,徐州受过他恩惠的州郡吏或会应之而反,於今观之,至少在这州府里,却是趋炎附势的多,念恩怀旧的少。”
想那陶谦掌徐州数年,虽是打压本地士人,可他打压的都是名士,出於分化拉拢之目的,对州府小吏非但没有怎么打压,反而施恩惠不少,结果却只有四五人去给他送行,实令人慨叹。
他因传下令去:“凡是州吏今天送陶恭祖返家者,皆给赏赐,以表不忘故长吏恩。”
荀悦对荀贞的这个举动很赞成,说道:“正该如此。”
陶谦离郯的当日,州府相继收到了两道公文,一道奏书,一道传书。
奏书来自糜芳。
糜芳在朐县、东海郡的收购任务顺利完成,他请示荀贞:接下来他是去琅琊还是去广陵?
荀贞回记书一道:继取琅琊,广陵自下。
早前同意糜芳先对朐县下手,是为了给糜芳练练手,现下通过对朐县、东海盐坊的收购,糜芳已经有了一些经验,和姚颁的配合也已较为默契,那么接下来当然是该进军琅琊了,琅琊是徐州盐豪的聚集地,只要能把这里拿下,广陵自就不足一提了。
给糜芳回文的同时,荀贞给姚颁、荀成各去了一封信。
给姚颁的信里,荀贞交代他一定要配合糜芳,琅琊的盐豪多,可能会生乱,要求他务必谨慎。给荀成的信里,则是提醒他要密切关注泰山诸营的动向,如果有变,要果断地当机立决。
荀成接到荀贞的信,请陈登、高堂隆来见。
等他两人来到,荀成对他俩说道:“糜都尉已把东海的盐坊购完,期间虽有人闹事,但没等出乱子,就被姚颁镇压下去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至多再有两三日,他就要转来东海了。”拿出荀贞的信,请他两人传看,接着说道,“主上将要用兵鲁国的消息,近日已传至各郡,想来本地的那些盐豪、泰山兵帅也定已有闻,我看他们有趁机起乱的可能啊。”
陈登看过荀贞的信,转给高堂隆,对荀成说道:“我听说将军前天又邀孙观来营饮酒了?”
“不错,连饮两日,孙校尉今早才回阳都。”
“将军观孙校尉可有异态?”
“较之前次我邀他饮宴,这次於言谈间,我觉他刻意讨好。”荀成沉吟了下,又说道,“阳都那边连日上报,说昌豨、尹礼时常遣使入城,求见孙观。”对陈登和高堂隆两人说道,“将此两事合在一处,我疑泰山兵诸营正在私下串通,有不轨意图,所以才会说他们或会趁机起乱。”
“将军对此有何决策?”
“正要请教君二人的高见。”
“依登之见,此事好解决。”
“噢?怎么个好解决?敢请闻其详。”
“主上虽将用兵於鲁,然所遣之卒,不过五千之数,其中还有两千分是彭城与臧霸的部曲,真正动用的兵力只有三千步骑罢了,谅他孙观、昌豨几人纵有叛心,必也是不敢单独起兵的,他们如要作乱,定会是和盐豪一起。如此,可先将他们与盐豪分开。”
荀成颇喜,说道:“君见与我正同!”征求陈登的意见,“我欲以响应主上击鲁国黄巾为由,调孙观、昌豨诸部到郡界击北海黄巾,君看如何?”
陈登笑道:“此策大妙。”
高堂隆略有担忧,问道:“若是他们不从调遣?”
“如是不肯从我调遣,则反意露矣!吾自发兵击之。”
“若是在将军与孙观等鏖战时,盐豪趁机作乱?”
荀成笑了起来。
高堂隆不解其意,问道:“将军缘何而笑?”
陈登亦笑,替荀成解答,对高堂隆说道:“升平,君来徐州日短,尚未眼见过主上帐下的兵甲之锐,便是盐豪亦乱,顶多也就是多费点事。此即将军之缘何而笑故也!”
高堂隆听了此言,更是心中不解,心道:“既是不惧泰山兵与盐豪作乱,主上又为何遣我来督泰山兵,又再三叮嘱我等小心行事?”张嘴欲问,话未出口,看到荀成与陈登两人的笑容里竟似透出了一些轻松的意味,他心中一动,顿时自己就把这个问题给想明白了。
荀贞和荀成、陈登重视泰山兵与盐豪,并不是因为害怕他们反叛,而是因为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反叛,如果反叛,又不确定他们会何时反叛,所以才不得不对他们采取重视的态度。一天两天还好,三天五天也行,可要是天天都需要这么“重视”,荀成等人也会烦的,他们又不是一天到晚没什么事干的闲人,都很忙的,不能总把精力分到这上边来,故此,如是盐豪真要和泰山兵一起作乱,荀成、陈登反倒会松一口气,底下的事情就好办了,不用再琢磨来琢磨去,用兵击之就是,因而,当高堂隆说及盐豪万一趁荀成攻击泰山兵之机,也起来作乱的话,荀成、陈登不但不忧,反轻松而笑。
明白了荀成、陈登的意思,高堂隆不由心道:“将军与元龙竟是无丝毫战败之忧,如此自信,我虽尚未曾亲眼见到过主上部曲的精锐,可也能略猜出一二了,只希望泰山兵和盐豪没有那么蠢,不要真的起来作乱,否则,看来亦只是给将军送一场战功罢了。”
荀成等人这边定下调泰山兵击北海黄巾之策,州府里,荀贞刚等到许仲来至。那日在州府里他接连接到了两道公文,其中的那道奏书来自糜芳,另一道传书则是来自孙坚。孙坚请求他出兵帮助豫州剿灭鲁国黄巾的公文州总算是到了。接到公文的当时,荀贞即令早已集结完成的部队、役夫开始向鲁国进发,同时急召许仲来郯,要在他入鲁前,再给他来一次面授机宜。
荀贞和荀成、陈登重视泰山兵与盐豪,并不是因为害怕他们反叛,而是因为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反叛,如果反叛,又不确定他们会何时反叛,所以才不得不对他们采取重视的态度。一天两天还好,三天五天也行,可要是天天都需要这么“重视”,荀成等人也会烦的,他们又不是一天到晚没什么事干的闲人,都很忙的,不能总把精力分到这上边来,故此,如是盐豪真要和泰山兵一起作乱,荀成、陈登反倒会松一口气,底下的事情就好办了,不用再琢磨来琢磨去,用兵击之就是,因而,当高堂隆说及盐豪万一趁荀成攻击泰山兵之机,也起来作乱的话,荀成、陈登不但不忧,反轻松而笑。
明白了荀成、陈登的意思,高堂隆不由心道:“将军与元龙竟是无丝毫战败之忧,如此自信,我虽尚未曾亲眼见到过主上部曲的精锐,可也能略猜出一二了,只希望泰山兵和盐豪没有那么蠢,不要真的起来作乱,否则,看来亦只是给将军送一场战功罢了。”
荀成等人这边定下调泰山兵击北海黄巾之策,州府里,荀贞刚等到许仲来至。那日在州府里他接连接到了两道公文,其中的那道奏书来自糜芳,另一道传书则是来自孙坚。孙坚请求他出兵帮助豫州剿灭鲁国黄巾的公文州总算是到了。接到公文的当时,荀贞即令早已集结完成的部队、役夫开始向鲁国进发,同时急召许仲来郯,要在他入鲁前,再给他来一次面授机宜。
此前与戏志才、荀攸等在军议上商定完入鲁的各项军事提前调动后,荀贞就召许仲来郯县见过一次,当时对他讲了此次入鲁的用兵目的,眼线即将要开始正式入鲁了,因这次入鲁关系到将来是否能够在兖州插下一个钉子的事儿,所以必须得再召许仲来见一次。
许仲的驻地在下邳,接到荀贞的飞檄相召,即从下邳星夜兼程,再一次赶到郯县。
荀贞亲至府门相迎,见他只带了两三骑到府,知他这必是将从行的牙兵都留在城外了,责备他道:“卿为股肱,掌方面任,督两郡兵,安危干系半州,今入城中,随骑岂可简约至此!”
许仲下拜说道:“显虑牙兵入城,或会惊扰士民,故使之留於城外。”
“来歙以攻灭隗氏之威,岑彭以芟夷荆襄之武,而相继亡於蜀刺客之刃,所以说‘敬小慎微,动不失时,百射重戒,祸乃不滋’。扰民事小,卿安危事大,由兹而后,卿出入营、城,随行牙兵不得少於百人。”
许仲应诺。
荀贞对许仲的这番责备倒非是为收揽人心,示以对许仲的优待,而确是认为许仲不应该只带两三个亲兵入城。汉世离先秦未远,许多风气相近,因任侠盛行之故,刺客颇多,光武帝的两员上将都是死於敌人派出的刺客之手,桓帝时,许多忠直的大臣被梁冀的刺客杀死,多年前蔡邕被流放边地,半道上也险些被阳球派出的刺客杀死,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刺客行刺的事例,许仲身为荀贞最得用的股肱重臣之一,他身边的武备防卫绝不能松弛。
荀贞到了府门相迎,把他带入府中,又召来戏志才、荀攸,并及郭嘉、徐卓两人,命人把地形图挂在墙上,唤许仲等聚到图前,问许仲道:“入鲁之后,卿欲先击何处?”
鲁国的黄巾现在主要分布於鲁地的北部和中部一带,在鲁南地区只有驺县有一些黄巾兵士。原本共有两个鲁国的县城被黄巾占据,一个驺县,另一个是卞县,黄巾之所以占据这两个县城是有原因的,首先,卞县临着泰山郡,县东地区山水交错,如战不利,黄巾就可以由此向东撤退,可以再撤回到泰山境内,也可以分散到卞东的山中,这里是鲁国黄巾的一条退路,其次,驺县和东平相邻,离任城也不远,向西十来里就是东平郡境内,再从东平向西十来里就是任城郡,控制住这里就可以和东平、任城境内的黄巾相呼应,所以黄巾占据住了这两座县城。现在,鲁国最北端的汶阳也被黄巾攻下了,不过攻下汶阳的黄巾部队不只是鲁国境内的黄巾,还有济北国境内的黄巾,是两路黄巾合力攻下的,汶阳临着济北国,西行或北行数里就是济北境,打下了这里,鲁国、济北的黄巾就可以连成一片。事实上,黄巾不但是想占据住这三座县城的,他们还想攻占鲁县,鲁县是鲁国的国都,位处於汶阳和驺县之中,在卞县的西边,如果打下这里,那么鲁国的黄巾至少在鲁国北部和中部一带就能够形成一片了,只是鲁县乃鲁国的国都,鲁国的郡兵主力都在这里防御,所以黄巾数攻而未能下。
许仲已经知道了荀贞用兵鲁国的用意,那么在先攻打这三座县城中哪一座的问题上,当然是早有考虑了,他回答说道:“驺、卞、汶阳三县中,显意先击卞县。”
荀贞听了此言,赞道:“卿意与我同。”
为什么要先打卞县?原因很简单。
荀贞此次用兵鲁国的目的不是为了歼灭鲁国的黄巾,而是要把鲁国的黄巾向西赶,是想把他们逐入兖州的东平、任城或者济北境内,那么第一个攻击的目标就不能是驺县,虽然驺县离东海最近,按理说是该头一个进攻的,可如果先把驺县打下,那么卞县的黄巾看到这种形势,就有两种可能会出现的选择,一种是继续待在卞县城里,固城自守,另一种则是有可能就会因此而弃城逃遁,如果他们掉头返回泰山郡,又或者逃入卞西的山中,这就与荀贞用兵鲁国的用意相违背了,没办法再把他们赶到兖州的东平等郡中去,所以要弃近求远,先打卞县。
荀贞问许仲道,“攻卞时,卿欲如何击之?”
许仲答道:“显意围卞三面,阙其南边。”
荀贞笑顾戏志才、荀攸等人,问道:“君卿此意如何?”
戏志才笑道:“正与主上意同!”
荀贞笑道:“君卿今用兵之术,差可一敌国矣。”
为何要围住卞县的东、北、西三边,而空出来南边不围?
这却仍是为了迫使卞县的黄巾向西撤逃。
为何要围东、北、西三边,而空出来南边不围?这却是为了能够迫使卞县的黄巾当守不住城时,可以保证他们首先不会向东边的泰山郡或者山中逃跑,其次,保证他们不会向汶阳方向逃窜,因为卞县的南边是泗水,正常情况下,逃北的城中黄巾是绝不可能首先选择这一条路逃跑的,故此要把这两面都围住,让他们无路可逃,从而逼迫他们只能南下渡过泗水,去与驺县的黄巾会和。这样一来,就等於是把卞县的黄巾从卞县逼出来,并逼去到驺县了。
然后,再以兵追之,这样,等把驺县也打下之后,就可以从容地驱赶这两城的黄巾向西而行,赶着他们进入到东平、任城境内了。
至於说鲁国最北端汶阳的黄巾,还是那句话,荀贞又不是为了全歼鲁国黄巾而用兵鲁境的,只要能把卞县、驺县的黄巾赶去任东平、任城就足够了。那么说,何不连卞县的黄巾也不理会,只管打驺县,将驺县黄巾赶入东平、任城不是也能完成此次用兵的目的么?
这却是出於两个缘故,故而不可如此而为之。
首先,既然打的旗号是帮助豫州剿灭鲁国黄巾的,那么如果只打驺县一地的黄巾,未免也太说不过去,故此,至少也得把卞县的黄巾也消灭掉,这样才行。
其次,如果只打驺县,一县之内的黄巾人数有些少,鲁国现共有黄巾十余万,分布於城外乡野的有三万多人,在城中的有六七万人,也就是说,卞县、驺县、汶阳三个县城中各有黄巾约两万来人,这两万来人,战卒不过数千,人数太少,这点人马就算是进入到了兖州境内,也形不成许仲继续带兵追击的借口,故而,却是至少得驱两城黄巾,有个四五万人,战卒万余,看起来声势不小,许仲才有继续追击的理由,也能跟着进入兖州。
鲁国的黄巾现在主要分布於鲁地的北部和中部一带,在鲁南地区只有驺县有一些黄巾兵士。原本共有两个鲁国的县城被黄巾占据,一个驺县,另一个是卞县,黄巾之所以占据这两个县城是有原因的,首先,卞县临着泰山郡,县东地区山水交错,如战不利,黄巾就可以由此向东撤退,可以再撤回到泰山境内,也可以分散到卞东的山中,这里是鲁国黄巾的一条退路,其次,驺县和东平相邻,离任城也不远,向西十来里就是东平郡境内,再从东平向西十来里就是任城郡,控制住这里就可以和东平、任城境内的黄巾相呼应,所以黄巾占据住了这两座县城。现在,鲁国最北端的汶阳也被黄巾攻下了,不过攻下汶阳的黄巾部队不只是鲁国境内的黄巾,还有济北国境内的黄巾,是两路黄巾合力攻下的,汶阳临着济北国,西行或北行数里就是济北境,打下了这里,鲁国、济北的黄巾就可以连成一片。事实上,黄巾不但是想占据住这三座县城的,他们还想攻占鲁县,鲁县是鲁国的国都,位处於汶阳和驺县之中,在卞县的西边,如果打下这里,那么鲁国的黄巾至少在鲁国北部和中部一带就能够形成一片了,只是鲁县乃鲁国的国都,鲁国的郡兵主力都在这里防御,所以黄巾数攻而未能下。
许仲对此心知肚明,恭谨应诺。
“击卞县、驺县之时,汶阳的黄巾如果不动,卿也就不必理会,如果他们来驰援此二县,则卿可连之一并将他们赶往西行。”
许仲应诺。
荀贞说道:“孙侯传书来时,随书同来的还有一封信,在信中他说:数日内他就要发起对陈国、梁国的进攻,他意带主力先击陈国,而为了防止梁国援救,他需要调韩当、孙河两部进攻梁境,所以,这次入鲁剿灭黄巾,他不能派出太多的人马,只能调孙河部的一些部曲,由孙河统率,为你辅佐。孙河现已从萧县拔营,正往阴平赶来,你和他会和之后,入到鲁境,要与他精诚团结,不可轻视於他,以致产生矛盾。”
许仲应道:“是。”
“你打下驺县后,具体该怎么进入兖境,我到时应会亲至,在我去之前,要多与志才商议。”
许仲应道:“是。”
“此次击鲁,以志才为你军师。……奉孝,你也从军入鲁吧。”
郭嘉应诺。
荀贞又对许仲说道:“周泰、蒋钦皆猛士,闻我将用兵於鲁,数次请战,这次便让他两人以佐军司马亦从卿出战吧,临敌阵上,卿可略试此二人之军略武勇。”
许仲应诺。
张飞、江鹄部已经到了阴平,薛礼虽不情愿,被迫无奈,也只能听命,遣出的千人步卒亦已於前两天抵至阴平,臧霸本就驻在阴平,不需要再调兵赶赴。
袁绥征用的役夫更是於数日前就已经在阴平集结完毕,粮秣、军械诸物都已齐备。
现在只等许仲这个此次入鲁的主将到达,再等孙河率部抵达,兵马就可向鲁国进发了。
而孙河所驻之萧县,距离阴平只有百余里地,可以想见,孙坚在给荀贞传书的同时,必也给孙河下了调令,孙河现应已是在前赴阴平的路上了,他只带了数百部曲,兵马少,又没带什么辎重,行军速度会比较快,所以早则一两天,晚亦不超过三天,他必也就能到达阴平。
因此,许仲没在郯县多待,在郯县休息了一晚,次日便赶去阴平。
郯县到阴平有一百五六十里,因为随行的有戏志才、郭嘉这两位文臣,故此路上走得慢了点,次日中午他们这一行人到了阴平城外的营中。
臧霸、张飞、江鹄和彭城兵的将兵校尉闻讯,连忙皆来帅帐拜见。
许仲没有废话,等诸将到齐,从主位上起身,环顾诸人,说道:“请中郎宣读主公檄令。”说完,他下至帐中,伏拜在地,臧霸诸人也跟着拜倒地上。
郭嘉这回从军,一个任务是参赞军机,另一个任务是以幕府从事中郎的身份,给诸将宣读荀贞的任命文书。
他立於诸人前,取出荀贞的檄令,念道:“授偏将军许显将兵,抚军为副,监军为军师。”
许仲、臧霸、戏志才领命。
许仲拿出从荀贞处领取的虎符,与臧霸等一一契对。
走过正式的任命和契对虎符这两个流程,此次入鲁之战,他主将的身份即就此确定。
对罢虎符,许仲回到主位,对诸人说道:“都请坐吧。”
臧霸居右边上首,戏志才与臧霸相对而坐,张飞等人跪坐於下,郭嘉宣读荀贞檄令时,可以立於诸人身前,现下檄令宣读已毕,按照秩俸、职衔,他都是最低,因而席位最末。
诸人坐定。
许仲说道:“各部兵马实数,一一报来。”
臧霸、张飞等把此次参战的本部步骑数分别报给许仲,并将录有兵士、军吏名字的簿籍奉上。许仲现为偏将军,位尚在徐荣之上,自也是可以开幕府了,现他的长史是原盼,此时也在帐中,便由原盼接过诸部呈上的簿籍,收在案上。
“孙侯那边因要用兵,所以不能遣太多部曲与我军共击鲁国黄巾,只调了孙河一部。现他正赶来阴平,待他赶至,即拔营入鲁。”
臧霸等道:“诺。”
“有关此次入鲁,君等可有何见解?”
江鹄说道:“将军此番应召去郯,主公肯定已有吩咐。鹄没有什么高见,等到入了鲁,全听主公的指令、将军的指派就是。”
许仲瞧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转顾臧霸,客气地问道:“抚军有何高见?”
臧霸是通过打黄巾起家的,阴平又离鲁国近,自接到出战的命令后,他对鲁国的黄巾多有注意,对此战该怎么打当然有自己的见解,但此时见许仲询问,他心道:“监军是此战的军师、郭中郎乃主上的心腹,他俩没有先发话,我却是不好先说。”有意谦虚,因答道,“高见不敢当,唯以主上军令是从。”
许仲点了点头,转目张飞,问道:“益德有何见解?”
臧霸心中顿时愕然,他本以为自己谦虚两句过后,许仲会再问他,却没料到许仲直接就改而问起了张飞,心道:“闻许将军治军寡默,果不其然。”
相比臧霸,张飞了解许仲的脾性,知道当许仲问意见的时候,绝对不能装什么谦虚,不然,至少在这次军议上是就不会再有发言的机会了,因而答道:“鲁国六县,现有三县陷於黄巾,驺离东海最近,以飞陋见,可先击驺,待驺克,北击汶阳,此二县定,卞之贼取如反掌。”
许仲说道:“主上军令,命我等先取卞县。”
“这是为何?”
“郑公现居南城,如先击驺,卞贼或会东返泰山,将有扰郑公。故主上令先击卞,再取驺。”
对鲁国境内现在的这种敌我形势,有点用兵常识的都会选择先取驺县,那么如想要先打卞县,就需要有个让人信服的理由,特别是在孙河将从军出击的情况下。郑玄现在泰山郡的南城县,南城在卞县的东南边,两地相距约百里,为不惊扰郑玄而先打卞县,确是可以说得过去。
张飞向来礼重士大夫,郑玄乃是天下有数的硕儒,他自是非常尊重,听了许仲这话,立刻恍然,说道:“郑公大儒,确是需防被卞贼惊扰。”
许仲又问彭城兵的将兵校尉,这个校尉诺诺而已。
许仲又问郭嘉。
对荀贞此回入鲁的真实意图,帐内只有许仲、戏志才和郭嘉清楚,见许仲已经轻描淡写地把最关键的问题,即先打哪个鲁地县邑的问题给解决掉了,郭嘉眼下也没什么别的可说。
许仲因又对戏志才说道:“君为军师,请调派各营,安排部署吧。”
戏志才笑道:“军师者,参谋军事也,调派部署是将军事,忠却不敢越权。”
戏志才与荀贞的关系亲密如一,饶是以许仲之寡默少言,对他也得客气三分。
听了戏志才的回答,许仲遂也不再多说,又把目光转向诸将,开始调派部署。
他说道:“入鲁之后,厉锋、前军、彭城兵三部从我击卞,抚军屯驺东。驺贼如援卞,抚军截击之,如守城不出,抚军监视之。”
张飞、江鹄、彭城部的将兵校尉、臧霸四人俱起身接令。
许仲又令道:“长史录功,杜颌明军法,夏鸣督役夫粮械。”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接着说道,“即日起,诸营按战时军法行,俟孙河部至,便发兵入鲁。”
杜颌是许仲幕府的军正,魏郡人,早年跟夏侯兰学军法,有成,从五百将到司马,迁至此职。夏鸣是西乡的旧人,早年和任犊一起跟从荀贞左右,后被拨给许仲,便一直在许仲军中听令,现为铚粟将,铚者,短兵镰刀之意,铚粟就是掌粮草,铚粟将是负责粮械后勤的军官。
战时军法和平时的军法肯定是不一样的,荀贞此前带着羊琮、高堂隆入任犊营,就问过任犊,按战时军法该如何处置他作为营将却不知自己入营之事,如按平时的军法,对这种情况肉刑即可,可按战时的军法,不单要处死营将,还会罪及妻、子,除此外,战时军法的严厉还表现在各个方面,又如若是擅离职守,无论军吏、士卒,也是一概处死,并罪至妻、子,等等。
臧霸等人凛然接令。
“诸位请各归本部吧。”
得了许仲此话,这次战前的军议就算结束,臧霸等人鱼贯出帐。
臧霸掌兵已久,以前在泰山兵中时,他乃是说一不二,所谓慈不掌兵,想那时他一怒之下,最多时达有万余人的泰山军吏、兵卒无不战栗股簌,可此时出了许仲的帅帐,他却不由自主地竟感觉到了一点轻松。不经意间,他看到江鹄、张飞的表情中似也露出了一点轻快之态,这才知道不但是自己,便是连张飞、江鹄这两个久从许仲的猛将适才於帐内时也是颇受威压。
“诸位请各归本部吧。”
得了许仲此话,这次战前的军议就算结束,臧霸等人鱼贯出帐。
臧霸掌兵已久,以前在泰山兵中时,他乃是说一不二,所谓慈不掌兵,想那时他一怒之下,最多时达有万余人的泰山军吏、兵卒无不战栗股簌,可此时出了许仲的帅帐,他却不由自主地竟感觉到了一点轻松。不经意间,他看到江鹄、张飞的表情中似也露出了一点轻快之态,这才知道不但是自己,便是连张飞、江鹄这两个久从许仲的猛将适才於帐内时也是颇受威压。
许仲到阴平的次日,孙河率部抵达。
因孙河只带了三百余人,与其说是来与许仲并肩作战的,不如说他是以地主的身份来给许仲做向导的,所以许仲没有给他安排任何的具体作战任务,而是请他随在中军与自己一起行动。
又到次日,许仲一声令下,三军开拔,出了阴平,向西北方向进发。
日行六十里,许仲部行军两日,到达合乡。
此地为东海郡最西北之一县,是赵云的防区,现有安民校尉陈容驻扎。
因了此县挨着鲁国,所以陈容平时的主要任务就是防备鲁国黄巾流窜入东海地界,而今许仲将要入鲁,当黄巾战不利时,固然他们的主力不会蠢到遁入东海,但小规模的散兵却有可能会向北逃窜进入东海,由此可以想见,至少在近期,许仲完成入鲁作战之前,他於戒防鲁国黄巾南下入境这一块儿上的任务都将会比以前更重。
许仲令各部在合乡休整一晚,第二天,北上数里,渡过南水,再行十余里,进入到了鲁国境内,从这里再向西北行六七十里是驺县,向东北行百余里是卞县。
按照既定的部署,臧霸和许仲在这里分道。
臧霸率部去驺县城外设防,以阻驺县黄巾出城往援卞县。许仲则率主力径往卞县。
臧霸部都是泰山兵,许仲等人不熟,为使两边的军情能够顺利沟通,许仲把郭嘉派去了臧霸军中,并拨了一屯骑兵扈从郭嘉。战阵之上,刀枪无眼,许仲知郭嘉极得荀贞的爱用,出於保证他安全的目的,给他拨的这一屯骑兵乃是调自张飞帐下的陷阵都尉部。
“陷阵都尉”是荀贞军中的一个固定编制部队,凡主官为中郎将以上,也即於战时有资格单独成军的,其帐下皆有此编制,少则一部,多则二三部。
每一部的兵卒数目都不多,通常步卒的话,一部百余或二三百人,骑兵的话,一部数十或百骑,人数虽都不多,但既名为陷阵,是被各军专用之攻强克坚、斩将擘旗的,所用自然皆为选卒,从军官到兵士都是各军中最精锐的,配与使用的武器装备也都是各军中最好的,步卒用的甲盾、戟矛、刀弩都是一等一的军械,骑兵用的兵械也都是上佳之物,别的不说,只说马铠,荀贞军中现共有马铠百余领,除少数分给了高级军官使用,余下的便皆在陷阵营中。
张飞虽还只是校尉,但因其武勇,也为表示另眼相待,荀贞特令辛瑷配给他了一部陷阵士,共八十骑,分为两曲、四屯。
许仲拔了其中一屯保护郭嘉,看似只有二十骑,人数寥寥,但在乱战之时,此二十骑可当二百骑,实是一支非常精锐的力量,即便臧霸竟不敌驺县黄巾,也足可保郭嘉无事了。
一支较为完整、可以独立作战的部队,必然是由各类兵种共同构成的,只有用最适当的方法把不同的兵种合理地组合在一起,才能发挥出这支部队最大的战斗力,所以,早在最初起兵时,荀贞就对部队中各兵种的构成组建非常重视,后通过对皇甫嵩等名将编制本部兵种办法的学习以及几次大规模独立作战的实践,现下,他麾下的各步军都已经形成了三线作战体制。
第一线是由陷阵、钩戟、中垒、甲盾等重甲精锐士组成的突击力量或防御中坚,第二线是由蹶张、积弩、柘弓等远程兵种组成的各协同作战部,第三线是由普通兵卒组成的主力作战部。
此外,根据不同的情况,会配给步军一些骑兵部队。
比如这次许仲入鲁,他部下的兵种构成就是遵循的这一体制原则。
这个三线作战体制看起来很简单,但在构建的过程中还是遇到过不少困难的,首先,要有足够多的重甲士和弓弩手,其次,要有足够多的兵械甲盾,再次,兵员、军械都有了,建制编成了,也不是立刻就能发挥出最大战力的,还需要经过一定数量的实战磨合,让各级军官深刻了解到不同兵种的能力,学会指挥他们协同作战,同时,更得让各兵种之间学会配合。
从荀贞起兵到现在已有七八年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摸索、训练和实战,他的这个三线作战体制直到攻徐州时才见到了优异的成效,也正是因为在徐州一战中见到自己的这个作战体制已经较为成熟,故而,荀贞才有面对鲁国境内的十余万黄巾、却只调遣三千嫡系部曲的底气。
许仲入鲁国后,每日都会给荀贞发送一道军报,阅读他的军报是荀贞每天必做的一件事。
这日,许仲入鲁国后的第四天,荀贞接到了他“今渡泗水,破北岸贼千余,进至卞下,已围三面”的军报。军报是许仲昨天写的,所以这个“今渡泗水”云云说的其实是昨天之事。
鲁国境内并非只有卞县等三座县城中才有黄巾,除此三县内的主力,三县外的乡间野上亦还有一些别部兵马,因而许仲、臧霸、孙河等率部入境后,虽还没有展开大的作战,但与这些散布乡野间的黄巾别部却已是接战数次。
许仲之前三天从鲁国送到州府的军报中皆有“今击溃贼若干”的描述,不过此前击溃最多的黄巾部曲也就是二三百人,少的乃至有百余人的,这些应该都是散布於乡间的黄巾别部,然於此道军报中,昨日他渡过泗水之后却击破了对岸的黄巾千余之多,这千余黄巾明显就非黄巾别部,而必是为卞县城中的黄巾主力所派、试图阻挡许仲率部渡泗水的一支阻击部队了。
许仲在军报中没有提及本部的伤亡情况,对整个作战过程的描述也只有简单的一句“破北岸贼千余”,看来这一场仗打得并不激烈,这倒是让荀贞不觉有些奇怪。
这鲁国境内的黄巾多是转战多地,不少是中平元年便揭竿造反的,其中的积年老卒着实不少,按说战斗力不应如此不堪,在占据了地利的优势下,居然还被许仲轻松击破,这其中必有玄机。荀贞思忖片刻,给许仲回文一道:“鲁国黄巾历战青兖,老卒颇多,临水设防,而不当将军一击,此定骄兵之计,将军当防有诈,攻战务必谨慎。”写毕,着人立刻送出。
郯县离卞县二百多里地,便是快马不停,待这道回文送到许仲军中,也得是一天后了,不过虽然如此,荀贞对许仲会否中黄巾此计却并不担心。他心道:“君卿临敌,向不骄恣,又有志才在军中,此纵果为卞县黄巾的骄兵之计,想来也定是无功。”
也确是如此,黄巾即使用计,又如何能骗得过许仲和戏志才?事实上,荀贞的这道回文写不写都行,只是他身为主帅,既看出了黄巾是在用计,便不能不予理会。
待此回文被堂外小吏拿去给信使传递,荀贞唤原中卿近前,问道:“公达可有送密报来?”
因戏志才要从许仲入鲁之故,为了让他能更好地了解任城等地的情况,派去山阳、任城等地的细作早先由他负责,现下他去了鲁国,重点转到了临敌作战上,这些细作便转由荀攸负责,汇总之后,荀攸会把重点择出,抄录两份,一份给戏志才送去,一份上报荀贞,又因此事重大之故,所以凡荀攸上呈之密报,不经府吏的手,由原中卿或左伯侯接收,然后转呈荀贞。
原中卿答道:“今日尚无密报送来。”
荀贞点了点头,正要转回堂中坐下,看见宣康急匆匆地从院外进来。
因戏志才要从许仲入鲁之故,为了让他能更好地了解任城等地的情况,派去山阳、任城等地的细作早先由他负责,现下他去了鲁国,重点转到了临敌作战上,这些细作便转由荀攸负责,汇总之后,荀攸会把重点择出,抄录两份,一份给戏志才送去,一份上报荀贞,又因此事重大之故,所以凡荀攸上呈之密报,不经府吏的手,由原中卿或左伯侯接收,然后转呈荀贞。
原中卿答道:“今日还没有密报送来。”
荀贞点了点头,正要转回到堂中坐下,看见宣康急匆匆地从院外进来。
宣康来入院中,登堂行礼,呈上了一份文书,对荀贞说道:“刚得到荀将军和陈相从琅琊发来的急报,荀将军侦知琅琊盐豪欲图生乱。”
荀贞接过文书,展开细看,见这封密报是以荀成的名义写的。
上边写道:琅琊盐豪私下串联,谋欲生乱,据目前所获情报,昌豨、尹礼与盐豪来往密切,昌豨并数遣信使,往见孙观、吴敦、孙康诸人,然近月以来,成数次宴请孙观,察其言色,观似无叛逆之意,然亦或为伪饰。陈登计云:“可檄昌豨诸辈击之,彼等如不击,则由成亲带兵马出开阳,先破盐豪,还击泰山诸营。”此议可否,候君侯之令。
荀贞沉吟稍顷,问宣康道:“此密报中,仲仁所述的元龙之计,卿以为如何?”
今日幕府轮到宣康当值,故此荀成的这封密报送达幕府之后,宣康是头一个看的,关於密报中的“陈登之计”,他已有斟酌,此时见荀贞询问自己的意见,当下答道:“臧霸已从许将军入鲁,昌豨、尹礼便是想和盐豪一并生乱,也定不能成事。陈相此计,以康愚见,似可用也。”
泰山军中,孙观、昌豨、尹礼、吴敦、孙康等数人虽皆有名於外,各掌兵权,每个人的帐下都各有部曲,但如论威望,却是臧霸最高。
也就是说,如果和盐豪们暗中往来的人是臧霸,那么这件事情就会比较严重,因为臧霸如叛,则孙观等人必会从服。
可现下臧霸不在徐州,若只是昌豨、尹礼有叛意,那么首先,孙观等人不一定会跟着一起反叛,其次,就算孙观等人跟着一起反叛,因为群龙无首之故,也是很容易就能平定的。
因而,宣康判断说:“陈相此计,以康愚见,似可用也”。
荀贞也是这么个判断。
他心道:“昌豨诸辈如果有反意,确是正可借此盐豪生乱之机,将他们一起剿灭平定!”又心道,“而今唯一所可虑者,是若昌豨诸辈果反,臧宣高在鲁国会有何反应?”
臧霸只带了千人的兵马跟从许仲出讨鲁国黄巾,部曲太少,即便听闻昌豨等人叛反的消息,料来他定也不敢与之呼应,但却是极有可能会因担心荀贞株连他的缘故,而从鲁国叛逃去兖州等地。
这件事情如真的发生,对荀贞而言之,没有什么事实上的损失,臧霸等泰山兵虽有不少军马,可不是荀贞嫡系,即便臧霸等人不反,短日内也定难指挥如意,有之固好,失之也不可惜,甚而还有好处:假想一下,如果臧霸真的叛逃去了兖州,不管兖州刺史刘岱收留不收留他,荀贞却皆能由此而有了用兵兖地的借口。
虽是如此,然就荀贞本心所思,他却还是极不欲看到这一幕发生的。
原因很简单:
臧霸等人是“降将”,尽管荀贞对待他们还不错,又是升他们的军职,又是给丰厚的赏赐,可实事求是地讲,荀贞对他们的提防之意是确实存在的,别的不说,就只说调臧霸出琅琊、改屯阴平一事,明眼人一看即知,除了分化泰山军这一个缘故之外,没有别的缘故可以解释荀贞此举,那么一旦昌豨等人叛反、臧霸逃入兖州或别处的事情发生,话传出去,荀贞提防泰山军的事实难免就会被有心人夸大,以此来攻击他“心胸狭小”、“不容降者”,甚至会说泰山军是被他“故意逼反”的,这就将会不利於日后的攻伐战事。
故此,荀贞还是很不愿意看到臧霸出逃这件事情发生的。
他沉吟多时,对宣康说道:“回文仲仁、元龙,令他两人密切监视琅琊盐家及昌豨、尹礼,务保糜芳、姚颁安全。严令他两人在得到我的军令之前不许妄动。”
宣康不解,说道:“今盐豪将乱而尚未起,正当急击之时,将军却缘何令琅琊不许妄动?”
些许盐豪生乱,即便待到他们准备妥当,正式起兵之时,就算再加上泰山军诸营,固也非荀军对手,甚或不需从外调兵,只荀成部就可将他们击败,可行军打仗,到底还是损耗越少越好,现下盐豪尚未准备妥当,正是首发制敌的良机,从而才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荀军自身的伤亡、辎重的损耗,可荀贞却令荀成、陈登只许监视,不许妄动,也难怪宣康迷惑不解。
荀贞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又下了一道军令,说道:“再给君卿去檄,述昌豨、尹礼与盐豪勾连之事,并及此封密报,也一道寄去给君卿,叫他转给宣高看一看。”
宣康听了荀贞此言,这下才恍然大悟,说道:“将军是虑如昌豨诸人真反,藏将军或会心不自安?”
荀贞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又道,“给子龙也去一道密檄,叫他备下两千兵马,万一鲁国生变,又或琅琊生乱,即刻驰往。”
宣康应道:“诺。”
见荀贞没有别的吩咐了,宣康拿着荀成的密报从堂上退下,回到堂边的便坐里边,按照荀贞的意思,亲自动笔,分别给荀成、许仲、赵云各写了一道檄文,遣人八百里加急,立即送出。
赵云的驻地离郯县最近,最先接到檄文,得檄当日,他便整军备战,此且不提。
荀成第二个接到的檄文。
宣康在给他的檄文中,把荀贞之所以令他“不许妄动”的缘由也写上了,看罢檄文,荀成令人请来陈登,将檄与之,请他观看,待他看罢,说道:“元龙,将军檄文如此,君有何意?”
陈登说道:“将军仁厚,故宁舍击贼良机,也要先等藏宣高表态。既是如此,你我自当体奉将军之意,遵檄行事。”
荀成说道:“我亦如此想。除此之外,我欲请孙观再来开阳,以试其意,君以为可否?”
“自无不可。”
荀成之所以数次宴请,都只是请了孙观,而这次,又是只请孙观,却是三个缘故。
首先,孙观的驻地阳都离开阳最近,只有六十里地,别的泰山诸将之驻地离开阳都较远,而且如尹礼、孙康所驻之诸、东武二县又临着北海,有抵御北海黄巾之责,没有合适的借口,也不好请他们离营前来。
其次,泰山军的诸帅中,孙观之地位仅次臧霸,加上他兄长孙康的部曲,他的部曲人数也是仅次臧霸,只要把握住了他,余下如昌豨诸辈,便是反叛也无大虑。
再次,阳都和开阳都在沂水以西,掌握住了孙观,日后如果真要用兵讨剿昌豨诸辈,那么就可以直接渡沂水而东,於战事的进展上也会颇有利。
荀成、陈登议过,荀成即遣人去阳都,又一次邀请孙观来开阳。
孙观得到邀请,於两日后抵至开阳。
荀成设宴款请,於席上细细察其言行,觉其并无隐瞒之貌,似是真无反意。
虽是如此,然荀成这次宴请孙观,却没有像前几次一样没多久便送他回阳都,而是找寻借口,连宴不止,不放他回营。
鲁国前线,许仲是最后一个接到檄文的。
看过檄令,许仲一边传令部曲注意后方,以防臧霸从驺县拔营,由后偷袭本军,一边遣人把荀成的密报送去给了臧霸。
臧霸收到密报,大惊失色。
鲁国前线,许仲是最后一个接到檄文的。
看过檄令,许仲一边传令部曲注意后方,以防臧霸从驺县拔营,由后偷袭本军,一边遣人把荀成的密报送去给了臧霸。
臧霸收到密报,大惊失色。
收到密报之时,臧霸屯兵在驺县城外,与驺县的黄巾军已数有交战。
他带的兵马虽然不多,但因这是他投到荀贞帐下后的首次出战,存了立功的心思,所以其所带之部曲皆是从本部中抽选出来的精锐,又只是防守阻敌,不是主动进攻,所以驺县的黄巾军虽然数次出城猛攻,意图救援已被许仲围困的卞县,可终究却不能成功。
臧霸看了密报,坐立难安,起身在帐中来回走动。
时在帐中有四五个臧霸左右的亲近军官,见他这般模样,都觉诧异。
因便有人问道:“可是许将军在卞县战事不利?”
这几个军官只知这道密报是从许仲处传来的,不知密报内容,故有此猜测。
臧霸说道:“许将军提精卒,围击疲贼,卞县虽尚顽抗,然克城指日可待。”
“既非许将军战不利,将军缘何面现惊容,似有不安之态?”
“这是因为我恐琅琊将有变矣!”说着,臧霸把密报和许仲随密报一起送来的附信递给发问的军官看。
这军官看罢,又把密报和附信传给其他人看。
诸人尽皆看了,也像臧霸一样,都是惊至色变。
先前发问的那人惊道:“这、这……,盐豪欲乱,而昌校尉与尹校尉却与他们来往密切?……将军,许将军在附信中说,此道密报是由幕府送至,特命他转交给将军观阅,这也就是说,此道密报乃是君侯令许将军把之转给将军的,君侯此为何意?难道是怀疑将军了么?”
臧霸说道:“君侯如是疑我,就不会让许将军转此密报与我。”
几个军官中有人说道:“不错。将军今领兵在鲁,出征於外,君侯如是疑将军,就定不会转此密报与将军看,而是会召将军回州府。”
先前发问那人问道:“那君侯是为何意?”
同意臧霸判断的那人答道:“君侯的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白了。”这人接着转过视线,看向臧霸,对臧霸说道,“君侯这是在等将军表态啊。”
琅琊沿海的盐豪若是生乱,荀贞必要平叛,而又若是昌豨和尹礼果真牵涉其内,与盐豪一起作乱,那么想来荀贞对他两人也自是不会客气的,故此,荀贞现下将此密报转给臧霸,用意可以说是有两个:首先,是提前通知臧霸有这么件事,其次,也正是为了看看他会有何反应。
一边是泰山军的自己人,一边是新近投靠的主上,臧霸在此二者中,实是难以抉择。
因而,以他之果断能决,此时此刻,却也不由绕帐来回,无以决断。
军官中又有人说道:“将军此前屡曾有言,说君侯明仁,高族子弟、当今名将,真有人主之姿,自从君侯以来,昌校尉不顾君侯恩遇,数有怨言,将军多次劝说,而於今看来,却是竟皆无用,既然如此,……将军,以下吏陋见,索性便由昌校尉去罢!”
何为“索性便由昌校尉去罢”?
此话中的意思自然是:臧霸既已仁至义尽,多次劝说昌豨,而无有效果,那么当下之时,为了个人的前途功名,也只能舍掉曾同为泰山军帅的这份情义,放弃昌豨了。
臧霸叹道:“天下兵乱,群雄纷起,我等既非身出名族,又非仕宦显贵,而所以能立足当世,先得陶恭祖厚待,又为君侯看重者,无它,唯重义之故也!诚如卿言,君侯,明主也,我自当舍昌豨而效忠诚,可是……。”
“可是如何?”
“可是我却又担忧啊!”
“担忧什么?”
“今如舍昌豨,则是我等弃义,义一旦弃,则泰山之心将散,由之往后,你我所以能够立足於世的资本恐怕也就将不复再存矣!此即我之所忧也。”
所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臧霸是个明智的人,他能看出荀贞是个明主,同时也深知他自己所以能够得到荀贞重视的资本是什么。
他的资本不是他的出身、不是他的能力,而是泰山兵这个军事集团,正是因为了这么一个军事集团,所以他才能先得到陶谦的厚待,又得到荀贞的重视。现今昌豨有可能会卷入到盐豪的作乱中,如果在这个可能会决定昌豨生死的时刻,他选择了荀贞,舍弃了昌豨,那么可以想见,泰山兵这个军事集团中的诸多军帅必定就会由此而各有心思了,换而言之,他在泰山兵中的地位就将会不复如今这般的一言九鼎,这也就是说,他将会失去他的“立世之资”。
建议臧霸放弃昌豨的军官说道:“将军此忧甚是。然以下吏愚见,将军之此忧乃是将来,而昌、尹二校尉之事却是眼下。只有顾了眼下,才能说及将来啊。”
臧霸知道这个军官说得是对的。
大丈夫遇事当断,不断则乱。
昌豨、尹礼如叛,摆在臧霸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效忠荀贞,要么与昌豨、尹礼一起反叛,以荀贞的兵马精锐,反叛必是不能成事的,如此,就只有选择效忠荀贞。既然只能选择效忠荀贞,与其当下迟疑不决,引得荀贞生疑,自是不如立刻表态,献输忠诚。
臧霸叹道:“罢了,也只能如此了。”
他回到案后,在席上坐下,铺纸磨墨,亲自提笔给荀贞写了一封信。
信写毕,封好印泥,他即刻遣人送去州府。
两日后,荀贞收到了此信,展开阅看。
见信上写道:盐家因利智昏,不辨形势,跳梁之丑,纵便逆反,明将军坐使兵击,不足定也。豨、卢乡野愚夫,竟受盐家惑,如真俱叛,霸请往定。鲁地黄巾转战历年,已近疲兵,许将军围卞将克,赖明将军之威,霸数小战,亦稍破驺贼,旬月之内,捷报必达。闻将军幕府之中,舍人俱皆才俊,霸子无赖,顽劣不堪,窃愿送子入府,令闻芝兰之香,伏请明将军首肯。
今日幕府里轮到徐卓上值,因而此信是徐卓送来的。
荀贞看罢,笑对徐卓说道:“宣高想送子入府,请我辟为舍人。卿意何如?”
袁绥、宣康、徐卓、郭嘉四人掌着幕府中的大小军情,盐豪欲乱、昌豨和尹礼牵涉其中,以及荀贞命将荀成的密报转给臧霸之事,徐卓俱皆知晓,闻得荀贞此话,他也顿时笑了起来,说道:“臧将军倒是个明智的人。”
“不但明智,而且重义啊!”
臧霸在信中不呼昌豨、尹礼的大名,而是称其小名,又说他两人是“乡野愚夫”,看起来是充满了蔑视之意,可也正是因了这份蔑视,才是在婉转地向荀贞求情。
何为“乡野愚夫”?形不成威胁的人。既然形不成威胁,那么如是日后昌豨、尹礼真的叛乱,待他二人兵败被擒,自然也就是杀或不杀都无所谓的了。
徐卓问道:“藏将军既有遣子入府之请,他这份忠诚,明公却是不可不顾啊。”
“那是自然。幕府可即下行文,辟宣高子为舍人。”
徐卓应诺。
徐卓问道:“藏将军既有遣子入府之请,他这份忠诚,明公却是不可不顾啊。”
“那是自然。幕府可即下行文,辟宣高子为舍人。”
徐卓应诺。
令徐卓拟文,以幕府的名义行檄,辟臧霸之子为幕府舍人之后,荀贞给荀成回信:同意了他此前密报中的计划,允许他便宜行事。
荀成的密报是在数日前送到郯县的,此时荀贞的回文送至,与当日相比,琅琊现今的形势已有了变化。之前,荀成只是探知盐豪或将作乱,而现下,已不但非常确定盐豪将要作乱,并且连盐豪叛乱的时间都打探出来了一个大概:早则十日后,迟则半月内,盐豪必乱。
根据线报,盐豪不是独自作乱的,除可能会有泰山兵的部分参与之外,盐豪们还找了琅琊沿海的海盗为外援,他们的计划是:利则攻占琅琊,不利则浮海外逃。
琅琊这个地方,西边临着泰山,东边临着海,民风向来堪称轻剽,不少的当地恶少年都是入则为民,出则为盗,若遇捕急,即索性浮海而出,躲避风头。
两汉之际,新莽之时,琅琊海曲县有一妇人,其夫姓吕,因此,她被人尊称为吕母,其家为当地的一个豪强大户,家资数百万,她的儿子在县中为吏,犯了小罪,而却被县令从重处罚,给杀掉了,吕母为此衔恨,散衣食,厚养少年,数年,聚集得了数十百人,一起入到海岛上,召和亡命,众至数千。吕母遂自称将军,引兵还攻海曲,攻破了县城,抓住了县令,不顾县中吏员们的求情,将之杀死,以其首祭其子冢,给其子报过仇后,她又带着手下的这些人复还海中,一来当时天下已然将乱,二来她出没海上,官兵也无从追拿,故竟是虽破县城、杀朝廷命官,而终却无事。
吕母的故事在琅琊当地传得很广,沿海的那帮盐豪明显是以她为榜样,想效仿她的旧事,叛乱如成,则割据琅琊,倘若不成,也可逍遥海外,性命无忧。
这次请了孙观到开阳之后,荀成一直留着他,没让他回阳都驻地,此时接到了荀贞的回文,荀成即令人去请孙观来见。
孙观不是傻子,此前数次应荀成的邀来开阳,荀成没有一次说不让他走的,而唯独这次,他虽已先后三次提出想回阳都了,可荀成却搪塞再三,一再用些借口,不放他离开。老实说,孙观已经非常不安了,正在不安之际,忽得荀成相召,他更是忐忑。
孙观就在荀成的将军府内住,住所离正堂不是太远,他出了院子,走没多远,就心觉不妙。虽然来召请他的人黑衣革冠,是个文吏,可将军府内,出了院子后,目之所及,沿途所经,不知何时,已俱是披甲持戈的武士,时当上午,春光明媚,而甲戈间的森寒杀气却扑面而来。
孙观到底有当年轻侠尚气的底子,又从军多年,胆色还算颇壮,因而虽是越来越心惊不安,腿也渐渐觉得轻飘了,可勉强还能沉住底气,步履上还是尚能走稳,一段不远的距离,他觉得像是走了许多的时辰,终於到了堂外,他探目往堂中看去,第一眼就看见了荀成。
荀成也穿上了甲衣,正跪坐在堂上正中的案后,双手放在膝上,也在向他看来。
很快,荀成的声音从堂中传了出来:“仲台来了?快快请进。”
孙观忙大声应道:“是。”
前边引路的文吏侧过身,往边儿上让了让,说道:“孙校尉请登堂。”
孙观忙又低声应道:“是。”
这文吏不过百石,孙观身为校尉,秩比二千石,两者间的地位差距可谓天壤之别,孙观回应得这么客气,倒是让这文吏有点吃惊,不过荀成就在堂上坐,他却是不敢多话,回敬孙观了一个笑脸,肃手请他入内。
这文吏的品秩太低,没资格入堂,目送孙观的登入堂中后,他一边心中想道“闻听泰山诸校尉俱是乡野轻侠的出身,却不意孙校尉非但无有粗俗之态,而反颇君子循循”,一边自到堂外的廊上侍立。
孙观登入堂上,看到除荀成外,陈登、高堂隆俱在,此外,还有几个荀军中的中高级军官,一眼看去,这数个军官他都认识,分是原平虏校尉、现迁为左军校尉的陈午,骑军的军司马陈即,和陷阵都尉、钩戟都尉、甲盾都尉、蹶张都尉、柘弓都尉等数个荀成帐下有名的猛将。
——陷阵都尉、钩戟都尉、甲盾都尉、柘弓都尉、蹶张或积弩都尉,此数个都尉职,如今在荀贞的军中已是固定的编制职位,凡中郎将以上,也即凡可单独成军的一个部队编制之内,其军中必有此类军职,顾名思义,从这几个都尉职的起名上就可看出,它们分别是对应的不同兵种,陷阵对应的是攻坚破城的死士部队,钩戟对应的是重装步兵进攻部队,甲盾对应的是重装步兵防御部队,柘弓对应的是弓箭手部队,蹶张或积弩对应的是弩手部队,这几个都尉编制的部队大多归中郎将直接统带和指挥,俱是一军中的精锐。
现下在开阳驻扎的荀军总共有三支,一支是陈午的部队,一支是陈即的骑兵,再有便是荀成直管的亲兵和五都尉部,而今陈午、陈即、五都尉俱在堂上。
孙观下拜行礼。
荀成笑道:“快快请起入席,你我也是相识多时了,何必总是如此拘礼?”
孙观应是,起身入座。
荀成说道:“仲台,今请君来,是为了一件小事。”
孙观连忙站起身,垂手应道:“请将军示下。”
“说了无需拘礼,你怎么还是这么客气?君请先坐下,我再说。”
“是、是。”孙观忙又坐下。
“近日接报,沿海盐豪与海盗勾结,将欲作乱。仲台,君在琅琊日久,较之陈校尉、陈司马诸君更为熟悉和了解琅琊的地形、人情,我意请君出兵,为我先锋,剿灭盐豪。君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