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枣诸军十余万,不动;袁术屯兵鲁阳,不动;袁绍意在冀州,也不动,看似声势浩大的四路义军,除了荀贞和孙坚这一路,只有曹操、鲍信敢於出战,可经过前番之战,他二人大败而归,便是重再分别募兵,锐气已失,短日内也断难再战了,现下敢战、也能出战的只剩下了荀贞和孙坚这一路,前时虽从孔伷手里夺了点州兵到手,可就算把州兵也加上,也不过才几万人马,只凭这点兵马,却也是无法再次出击的,如强要出击,也是落败一途。
荀贞对此,可谓左右为难。
不过还好,因清楚历史走向之故,早在出兵前,他对此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为免后顾之忧,提前在广陵布置好了一番局面,至少到目前为止,广陵郡中尚还安稳,陶谦虽窥伺在侧,却因袁绥和姚昇等理政井然、陈褒等陈兵郡界,以及郡中士大夫多拥护荀贞之故,暂时也还没有什么举动,故而荀贞倒是仍可以安心地待在颍川,等待战机,以再次出战。
“等待战机”,这个战机,指得自然是董卓兵“厌战思归”之时。
现在天子刚西迁不久,董卓亲坐镇洛阳,又是散财、又是掘墓、又是赏赐妇人,财货美人的激励下,董军上下的斗志尚高,可洛阳毕竟已被烧为废墟,城内外的居民也都被迫迁徙去了长安,待以时日,那董军的将士中胡人众多,便是汉人兵士,因多来自凉、并这些汉胡杂居之地,亦有不少都沾染了胡人的习俗、脾性,换言之,大多是野惯了的,肯定会不耐在此人烟罕见的废墟之所久待,必有思归之意,而只要他们起了思归之意,这仗就好打了。
说到底,打仗打的是士气、是人心。
董军将士都想离开洛阳了,不想在这里待了,便是他们人马再多,器械再精,战力再强,人心一去,士气一无,便是袁绍、袁术兄弟和酸枣联军仍不肯出战,只荀贞和孙坚两支人马,荀贞也有一定的把握击败他们,获取胜利。
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中,为何在曹操、鲍信、孙坚接连败北后,孙坚能败而复胜,甚而一鼓作气,抓住机会,长驱直入,进一步地把吕布、董卓都又接连击败,终兵入洛阳,成就为后世赞颂的忠烈威名,其中固是有孙坚猛鸷之因,可最根本的缘故,在现今掌兵已久、熟知沙场兵争事的荀贞想来,应也正是因为那时的董兵已无了斗志,都厌战思归了,要不然,孙坚再猛,肯定也是难以进洛阳半步的,——要知,即使在董卓死后,那凉、并集团却依旧兵势盛壮,还又把持朝廷、扰乱天下了很久,由此足可见其强。
孙坚之胜,非因人力,实因时势。
人力有时而穷,时势却是无可违逆。
荀贞这几年位居高位,通过与曹操等人的结交,也算是亲身介入到了朝中高层中的争斗,通过亲身的感受,加上他对历史发展的了解,两相映证,他渐渐明悟到:争权势也好,争天下也罢,争得不是人力,争得其实就是时势。
有那么一等人物,能够抓住时势,借时势而起,可在荀贞看来,这等人物却还算不得英雄,至多是个豪杰,真正的人杰应该是不但能借助时势,还能因力施力,在目前时势的基础上再创造出一个有利自己的新时势,此即所谓之“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
荀贞之前给曹操的信,信中写天下英雄气,曹操独占五斗,严格说来,这一句话不算“奉承”,汉末之际,群雄并起,可既能抓住时势、又能创造时势的实则无几,曹操为其魁首。
也因了有此明悟,闲暇时,荀贞现下想得最多的就是这个“时势”了。
讨董,是个时势,能够借机起兵;董兵思归,也是个时势,可以借此名压诸侯;讨董之后,群雄逐鹿,也是个时势,可借之夺占地盘;可再之后呢?
荀贞以为,他就该创造时势了。
不能总是顺应时势,顺应时势的豪杰不少,袁绍、袁术、张邈、桥瑁、刘岱等等这些人,包括后来割据各地的诸色人等,他们都可以说是顺应时势的,要想从他们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非得再造时势不可,只有造出一个有利於自己的新时势,借助其浩浩荡荡、无人可以违逆的势头,也即所谓之“天下大势”,又可称之为“人道天命”,才能轻取天下,再造乾坤。
可是,这个时势他又该怎么造呢?
他现在还没有一点头绪。
收回思路,把目光重投注眼下,荀贞听到荀攸正对他说道:“君侯,今我军虽暂归颍川,屯驻休养,可为来日与董军再战计,以我愚见,似最好也不要空坐等机,不防未雨绸缪,先下些闲着。”
“下些闲着?”
“正是。”
“如何下些闲着?”
“我有一计,君侯如肯按计行施,来日或可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