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进口谷物?”陈再兴闻言一愣,顺手接过邸报,邸报入手他才发现上面已经有些软软的了,显然刚才众人已经传阅了好几遍才会如此。
“《汉书》有云:‘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今江南大丰,且有外藩米输入,斗米不过数钱银,农夫艰苦经岁,所得却不足偿租税。纷纷弃陵墓,废田宅而去,长此以往,江南之田只恐尽废。今请陛下以爱民之心,禁外藩入米……”
陈再兴看到这里,将那份邸报放到一旁,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自己从缅甸输入粮食,却没想到从客观上打击了江南地区的农业。本来自从明代以来,南直隶地区就是整个大明最富裕、手工业最发达的地区,许多当地的农户将土地由种植水稻等粮食作物改为烟草、桑蚕等获益更高的经济作物,加之人口繁盛,所以无形之中江南地区的粮食价格普遍比国内其他地区要高很多,因而一方面吸引了临近地区的粮食输入,一方面也改变了当地种粮户的方式,这些种粮户一般来说都是租种田主的田地,通过精耕细作得到高产量的粮食出售以偿付田主的租金。而缅甸廉价大米的大量输入,使得以上海为中心的江南地区米价暴跌,这样一来就沉重的打击了这些租户,他们不但无法偿付田主的租金,甚至连维持基本的生存都做不到。因为以江南地区的高昂土地成本和人力成本,根本不可能和缅甸地区一年三熟的亚热带水稻种植业竞争。这些利益受到巨大损害的田主和米行便让代表他们的官员立即向朝廷提出要求对缅甸米的进口加以限制,以保护他们的利益。
“陈先生,您可得想个办法呀!我厂里有一千六百个工人,按一人一个月半块米贴算,就是八百块银洋!八百块银洋呀!”黄胖子说到这里,两腮的肥肉不住颤抖,显然已经是痛心到了极点。
“是呀,陈先生,还不止这些,米价贵了,别的成本都要跟着贵起来,原料的运输成本、厂房的租金都要跟着往上涨。我们有了缅甸米后,今年就没向那些米行付定金,那些米行的要是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也要跟着涨价,狠狠的宰我一刀!”
“是呀,这几年我们的生意也不过是微利,要是再出这遭事,那可就做不下去了!”
陈再兴没有立即做出回答,他将手中这份邸报又看了两遍,笑道:“列位,这只是有人上折子,朝廷还没有旨意下来,当今圣母皇太后陛下仁惠,宰辅相公明见万里,定然是不会让这等书生之见成事的。”
“当真是无事的?”
“自然是无事的!”陈再兴笑了笑:“这缅甸米若是进不来,损失最大的便是我,每个月何止八百银洋?我都不急,你们又急什么?”
众人听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几个最机灵的还暗自猜想这位手眼通天的陈先生想必是在朝中有人说得上话,才这般镇定,他们也各自有各自的事情,便纷纷道别离去,片刻之后,厅中便只剩下陈再兴与一旁侍立的蒋志清两人。
“腐儒之见,误我大事!”陈再兴此时的脸色便如同裹了寒霜一般,那份邸报已经被他扔在地上。
“志清,你马上去给我订最近一般的火车,我要去汉京!”
“是,大人!”
汉京,相府。
“铛,铛,铛!”
客厅传来一声声钟响,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散步完毕的王启年踏着钟点走进书房,和往日一般开始读书起来。作为帝国实际上的宰相,他依然保持着从年少时便养成的每天至少看一个时辰书的习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每天晚饭后散步完毕,王启年都会回到书房中,读上一个时辰的书,这个点上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可今天却与往日不同,王启年刚翻了两页,便听到外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王启年不禁眉头微皱,但毕竟为官多年,该有的气度还是有的。
“什么事?”
“老爷,是我!”外面传来的却是老妻的声音。
既然是老妻,定然是拖不得的事情了,王启年合上书,起身道:“进来说话吧!”
王妻走了进来,脸上带了点惶恐之色,压低声音道:“老爷,亲家来了人,就在外面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