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军行军的速度并不快,到了中午才走了七公里左右,拔都就下令在附近的一个村落休息用餐,这一方面是因为道路的情况很糟糕,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拔都不希望自己手下士兵在行军上消耗太多体力,毕竟敌人随时都可能出现。
“这里的道路糟糕透了,连基本的排水沟和路面的硬质化都没有,简直不敢相信这里离曼德勒只有十几公里!”拔都一边喝着鱼汤,一边抱怨道,他的裤腿上已经全部都是黄色泥土。
“的确,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这也阻拦了英国人的入侵,否则我们现在面对的敌人恐怕就有成群的‘红袍兵’了”陈再兴却表现出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叉开自己的两条长腿,让火堆烤干自己的裤子。他笑嘻嘻的将喝完了鱼汤的碗放到一旁,问道:“拔掌旅,估计伪王现在已经差不多得到我们进攻的消息了,明天就要开打了,你准备怎么打?”
拔都满不在乎的将已经喝完鱼汤的碗递给一旁的勤务兵,答道:“占领一个有利的阵地,让那些缅甸蛮子撞得粉身碎骨,然后反击,抓住或者击毙伪王。”
“你认为对方会按你想象的行动?伪王可不是你的木偶!”
“陈赞画,伪王他可以真正约束和指挥的军队数量很有限,剩下的绝大部分都是暴民和临时征集而来的农民,我之所以这么急着进攻曼德勒,就是为了不给他足够的时间训练他们,变成有起码纪律的军队。这些乌合之众是根本无法做出起码的战术配合的,要知道他们的情绪总是在冒失的勇敢和突然的恐惧中不断转换的,伪王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家伙尽可能有秩序的带到战场,向敌人一指,让他们冲上去,然后就是向神灵祈祷能够凭借数量的优势淹死我们。”
陈再兴点了点头:“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具体地点你应该想好了吧?”
“那当然!”拔都笑嘻嘻的又喝了一口鱼汤,伸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敲了敲:“我在护缅校尉府可不是混日子的,曼德勒附近的地形都在这里。再往前面走五公里就有一个叫巴布的村子,那实在是个棒极了的阵地,座落在一个马鞍形的高地上,左侧是一个小水塘,以提供村子的饮用水。占领了那个村子就可以控制下面的道路,我把步兵放在村子的两侧,而把炮兵放在中间凹下的地方。敌人如果要进攻我们,就必须越过那片稻田,现在那里肯定已经是一片泥泞,我们可以象打鸭子一样把他们打死泥地里。而缅军的火炮大部分还是滑膛炮,他们的实心弹会陷入泥地了,对胸墙后的我们步兵没有什么效果,必要时我们还可以炸开水塘,用水来淹没那些缅甸人。”
听到这里,陈再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很好,看来这次我的选择没有错误,我保证,如果打赢了这仗,我一定在座师面前替你说项,让你回去后独领一营,当上制将军。”
“当真?”听到陈再兴的许诺,拔都不由得浑身颤抖,滚烫的鱼汤溅了一手却浑然不觉。也难怪他如此失态,原来依照大顺兵制,以百人为队,军官称为掌旗;队上有旅,旅主为掌旅;旅上有标,标主为掌标;标上有营,其指挥官便是制将军。营便是最大的编制,若作战的军队超过一个营,则可以安抚使、招讨使、大都护、诸路总管等将帅统一指挥,但这些都是战时临时设置的官职,有事则设,无事则废。所以制将军可以说是顺朝武官进入高层的一个重要台阶,拔都在护缅校尉府时虽然官阶不过是个掌旅,此次出兵时统领两标兵,已经是破格任用,若是再提升到制将军,掌握一营之兵,其升官速度自开国两百余年以来恐怕除了开国时那几位名将外,再无人能及了。
“自然是真的,我便与你透个底吧,此次若是平定缅甸,重置护缅校尉府,朝廷是要效安西、朔方旧例,驻兵开府的。原先府中熟悉缅甸情况的人都在那场劫难中死的差不多了,云贵节度使又是我的座师,自然会替我说话,有他的保奏上去,还有谁能代替你我的位置。”
听到这里,拔都已是大喜,磨掌道:“陈兄且看我破贼。”
曼德勒。城外已经是一片人的海洋。在得到了中国人向曼德勒进攻的消息后,宫廷终于发出了出兵迎击的命令,最前面的是无数的农民,他们的武器是竹枪、农具、还有弓箭,吹箭;为了确保基本的秩序,在队列的两侧是乘坐着大象的村社头领们,他们挥舞着长鞭,用力的在头顶上空甩动着,发出尖锐的声响,以此来威吓村民,防止其逃走。在人群的头顶上打着各种各样的材质的旗帜,有棉布的、麻布的、丝绸的,甚至干脆还有一条草席,这支数量惊人的乌合之众就这样缓缓的向南移动。
在农民的后面则是缅甸的正规军,他们的数量大概在一万一千人到一万两千人之间,他们的装备和秩序要比先前的那些乌合之众要好的多。士兵们已经普遍装备了上滑膛枪,士兵们戴着刷了黑漆的竹斗笠以代替军帽,列成六人宽的横队沿着道路前进。
邓肯骑着一匹印度马,他是作为新军指挥官的身份参战的。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象群,缅甸人用大象和水牛代替马拉着这些老古董们,那些是缅甸国王压倒国内豪强的王牌——炮队,在孟既的计划里,炮队将在对中国人的战争中占有极为重要的作用。这时,邓肯的脑海里不由得闪过了吉林斯尖酸刻薄的评论:“我们这位伟大的国王真是一位慷慨的收藏家,他建立了一个活的火炮博物馆,在这里你可以找到从十八世纪七十年代到十九世纪中叶人类历史上出现的所有火炮,从拉法耶特到拿破仑三世,也许大英博物馆里的藏品还没有他的丰富,只不过让它们现在上战场有些不尊老!”
“你可真是一个刻薄家伙,阿肯色先生!”邓肯自言自语道,他的目光转向前面,一头装饰的十分华丽的白象在一片黑色的斗笠中显得格外的显眼,那是国王孟既的坐骑,在白象的四周则是身着黄色和红色袈裟的僧侣,这些僧侣将在行军和战斗的时候念诵经文,据说这将会起到诅咒敌人,为国王带来胜利的作用。邓肯回头做了个手势,一名褐色头发、绿色眼睛的英官跑了过来,邓肯低声道:“告诉孩子们,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一枪,动一下,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