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岂有此理!一定是有人在推波助澜!”叶建卫瘸着一条腿怒吼道,电话机都差点被他摔烂。
冷静下来,叶建卫心里感到很悲哀:“什么时候我站在了群众的对立面上了?”同时他也感受到了资本主义(思想)流(毒)的厉害,“斗(私)批(修)搞了这么多年,他们怎么就被一点小恩小惠吸引过去了呢?一点点自留地真的就值得你们(叛)变?”
在感慨的同时,他更加觉得自己肩上担子的沉重,更加认为改变郭知言思想非常重要,速度必须要快。
对于郭知言他是了解的,可以说他是看着他从一个小小的办事员逐步成长为区委干部、区长、区委书记、县委副书记的。
他知道这个孩子心底不坏,也很务实。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他当上县委副书记以后怎么突然变了,这么快就腐化变质,一下子滑入了右派的深渊,竟然还鼓动农民分生产队的地作为自留地,简直是不可理喻!
这时,一个民兵小跑过来,大声喊道:“叶支书,叶支书,不好啦,不好啦,公安人员来了!公安人员来啦——”
所有的人都惊慌地朝外奔去,听说公安来是一回事,公安人员真的到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事情闹大了,他们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站住!”叶建卫勃然大怒,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壶杯子猛地跳起,再坠落在桌子上,四下乱滚,一个茶杯还掉在地板上摔成了碎片,发出啪的一声想。
见平日听话的手下还在犹豫是出去还是回来,叶建卫更怒了,吼道:“是国民(党)打过来了还是日本鬼子打过来了?你们这些胆小鬼如果是在朝鲜战场上还不是(叛)徒?给我滚回来,坐好!出了事老子顶着!老子就不信跟一个犯了错误的领导谈几句话就会被抓起来!”
被叶建卫这么一吼,几个人还真是安静了不少,他们低着头回来,但眼神却依然无助而彷徨。有点无奈地看着门外那些愤怒的农民,他们还悲哀地发现自己三叶塘的农民也加入了这支队伍,都在大声议论着要分自留地,交流着如何养猪养鸡。
叶建卫又冷哼一声,然后背着手走进旁边的房间,这里有两个年轻力壮的汉子站在门口。看见叶建卫走过来,他们偷偷地松了一口气:他们越来越担心后果。虽然在一年前这里关过不少人,打过不少人,甚至曾经有地(主)成分的人在这里自杀过。但现在这个人是县委书记,就算他们对这个郭知言尽可能地毕恭毕敬,吃的方面更是尽可能做好的,唯一的就是不让他离开,但终究还是害怕。
叶建卫在郭知言面前的座位上坐下,问道:“郭书记,你还是坚持你的观点?还是要走资本主义(道路),还是要将千千万万革命先烈打下的江山葬送到资产(阶)级手里?”
郭知言冷冷地看着叶建卫,没有理他。
叶建卫又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但我为了革命事业,就是被抓起来坐牢都无所谓。我可惜的是你,你被党、被组织培养多年,现在年富力强,正是为党为革命工作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但不报答组织,反而为资产(阶)级摇旗呐喊呢?我问你,你对得起谁?对得起我们这些从小就参加革命的老同志吗?”
郭知言被这个老顽固激怒了,正要开口反驳,只听见门外一个年幼的声音说道:“叶支书,你这顶高帽子可不能乱罩。”
郭知言看着大步走进来的儿子,问道:“你怎么来了?”
叶建卫看着郭拙诚问道:“你是谁?……,你是郭书记的儿子吧?难道你也懂政策?”
对于郭拙诚进来,叶建卫倒也没有过来的惊讶,外面的人敢挡普通农民,肯定不敢挡当官的和他们的家属,更不敢挡公安人员。否则的话,还真是软禁了。
郭拙诚先对父亲说道:“不但我来了,妈妈也来了。还有好多公安都来了。我让他们都在外面等。我想好好地叶支书争论争论。”
说着,他转头对叶建卫道:“叶支书,我能和你谈谈吗?首先请问你为什么这么反对让农民保留一部分自留地?”
郭拙诚没有农民的顾忌,直截了当地指出叶建卫就是因为自留地而强行要求对话。
叶建卫说道:“这还用说吗?通过几十年的革命,好不容易把土地归于国家了,难道又走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