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的开头写到“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阿里的第三个女儿出生后,阿里的父亲依然不喜欢自己的每个孙女,即使三个孙女长得都非常可爱动人。这种楚楚动人的长相,更让老人难受,长得再好将来都得送人,长得好看还不如长得不好看,长得不好看给就给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长得好看的,只能更加让人难受。对此阿里也没去管。阿里清楚自己的父亲不喜欢女孩,他的老观念是无法改变的。阿里自己非常喜欢女孩,也时常提醒自己不要像自己的父亲一样重男轻女。阿里也很庆幸,因为自己不像父亲一样对女孩反感,如果真像父亲一样不喜欢女孩,那他面对三个女儿简直没法活了。
阿梅守寡后阿里几乎每个月都去看看,自己的妹妹已经没有了父爱,再也不能让她失去了兄妹间的情感。阿梅家里有活时阿里带着阿盛去帮忙。阿梅的小儿子跟阿里的三女儿同岁。阿里看见了阿梅和父亲之间两次借钱的纠葛后给自己家里定了一条规矩:以后要是有人来借钱,如果是看病救人的钱,家里有多少就借多少,如果借钱是用来从事赌博类的活动,一分钱也不借,谁来都不能借。
阿强在村里借钱赌博,后来甚至开始偷父亲的钱去赌博。面对此类情况,父亲还是不管。阿强这种借钱和偷钱去赌博的行为让很多人都厌恶,但是获得了一个人的支持,那就是春花。在村里,阿强和春花之间的关系成了公开的秘密。父亲也有所耳闻,但可以当作没听见。母亲听见后只能唉声叹气。阿里听都不听,但凡有一点他俩的消息,阿里转身就走。不管阿里愿不愿意听有关阿强的消息,他都得跟着父亲把阿强的新房子给盖起来,等确定结婚后,阿里也得跑前忙后地把需要的东西筹备起来。没办法,当哥哥的就得这样。阿强和春花从来不管这些事儿,专心从事他们的老行业——打牌赌博。阿强也不跟着堂哥了,他的眼里只有一个春花。
阿强和春花的婚期将近。屋里屋外都忙着准备,阿里父亲脸上出现了很少能见到的笑容,母亲脸上也出现了期望、喜悦的表情。大儿媳分家后自己真够累的,这回又要来一个儿媳,又有人给她分担家务,她又可以指挥儿媳了,有时高兴得晚上都睡不好觉。
结婚那天,从春花家到阿强家有二里地远。阿强从村里找了一个面包车作为新娘的专车,其他人骑摩托车。而春花来村里也没多久,她家亲戚什么的一个都没来,估计春花自己没有请亲戚,但到底是请了后没来还是没请,村里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因此送亲团队也成了一个问题。没办法,邀请那些在赌桌上认识的人们充当送亲团。面包车载着新娘走到半道上,车坏了,点不着了。司机下车修也不好使,让那些送亲团推车也不好使,再等下去定好的时间就要过了,新娘一气之下跳下车,决定走着走了。新娘穿着红色上衣和裤子,再加上红色高跟鞋,双手插兜,走在十几个人的前面,新郎阿强也在后面跟着,面对生气的春花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本就穿着高跟鞋,在农村土道上,每走两步就得踩一次空或者踩歪一次,气得新娘想脱掉鞋了。后来实在走不动了,阿强从一家借来了绳子,用五六辆摩托车拽面包车,让新娘上车坐着,原本送亲的摩托队变成了拉车队,阿强想上面包车,让春花给推出来了。
就这样,带有十个人的送亲团队在村里最主要的路上走着,别人看见了投来惊奇的目光,送亲团队里的人觉得这个场面很好笑,但是也不敢笑,谁都不说话,都憋着笑。
阿强穿着中山装,走在婚车后面,嘴里还抽了根烟。车走得再慢,也比人走路快,等到婚车到了结婚现场,阿强才走了半道。摩托车把面包车拉到目的地后,也没有人去接阿强,就让他一步步走,送亲团在阿强家门口生生等了半小时。所有人都跑到门口等着、观望着。人们结婚时,别人跑到门口,都等着看新娘,而他家众人却苦苦等待着新郎的到来。
到了阿强家里,在主持人的安排下,新婚夫妇在国旗下戴上胸花,完成了结婚仪式。到了晚上,见到赌桌的春花,脸上才出现了笑容,嘴里叼着烟开始打牌。从那天开始,阿强家里每天都有人打牌,成了村里最大的赌博现场。
阿里的父母见到这种情况,父亲总劝自己肯定没错,而母亲则不敢奢望能借得上二儿媳的光,让她给自己做饭,养猪,养鸭,托付家里的活。
婚后没几天,阿强家里没有了钱,阿强又开始借钱。有一天实在借不到钱了,春花对阿强说:“你个没用的东西,你那脑子是榆木疙瘩吗?前段时间结婚时的彩礼呢,都在两个老头手里,你去要来。”阿强面对媳妇的命令,一点不敢违抗。走到父亲家里,胆怯地对父亲说:“爸,我们结婚时的彩礼钱还有吗?给我点儿,春花打牌欠人家钱了。”他的父亲对他娘说:“给拿点钱。”阿里的母亲拿出一百块给了阿强。回去后春花一看,喊道:“才拿这么点?这够干啥的,拆开两半擦屁股也不够啊,不拆开还擦不干净了。”此时在赌桌上的所有人都哈哈大笑,有人接茬说:“哎哟,春花姐胆大啊,不怕划了屁股啊,那是嘎嘎新的一百块啊。”众人继续哈哈大笑。春花抬头看了看阿强,接着说:“先就这么的吧,要是不够你再去,咋地,两个老头把钱不给你想带进坟墓里头啊?”
父亲为了更好地使唤自己的儿子,给阿强在自己的院子里盖了房子,当时母亲也比较同意,因为两家近的话可以借儿媳的光,很多活就不用做了。这是当时阿里搬家后两个老头想到的办法。当阿里搬走后,两位老人确实有点难了。阿强一天不回家,而阿盛年纪又小,阿里又出去单独过了,家里很多活都不知道怎么干,以前阿里结婚后五个人干的活现在得有他们三个人来完成,而自己的老伴儿又干不动了,因此就剩下阿盛和父亲了。刚开始的两年着实让父亲犯愁了。如今为了能用上二儿子,让他安家在自己身边,但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春花说的话,老人在院子里都听见了。老人气得直咬牙。从年轻时候开始,老人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以前在生产队里干活,他从来没输过,也没有服过谁。就从跟人打架来说,他也没有怕过。年轻时老人是生产队队长。有一次他们队跟别的队在田地问题上产生了矛盾,老人带着队里的十几个男人,让他们每个人都拿上木棍,跟对方三十多个人打架,一比三多的比例,到了最后老人带着十几个人硬生生地把三十多人都打跑了。最终结果是都让公社叫去训话了,但这给老人带来了名气和威望。年轻时,老人拿着镰刀矗立田间地头,唯有回头才能看见后面干活的人;老人拿着猎枪耸立山间树林,狼群见了后也只能躲着他走。如今,在自己家里,被自己的儿媳诅咒,曾经叱咤风云的他怎么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