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背着手,在兴庆殿中转来转去。
杨玉环脸色惊怖,坐在一隅。
“不知情形如何了……”李隆基心中暗想,就在这时,听得外边传来响动,紧接着,便有侍卫在殿外道:“寿安公主求见。”
“让寿安进来。”李隆基略一沉吟后道。
寿安穿着一身紧身衣裳,眉目英挺,腰间还别着短剑,出现在大殿门口。见她这模样,李隆基面色微沉:“你这是胡闹什么?”
“女儿听说京中乱起,特来护卫阿耶。”寿安拍了拍腰间的剑柄:“阿耶放心,有女儿在此,定不让贼人到这里来”
听得她这番话,李隆基既是好气又是好笑:“若是乱贼冲入兴庆宫中,你在这里又有何用……你一姑娘家,也不害怕”
“当初父皇平乱都不怕,女儿如今也不怕”寿安道。
李隆基精神一振,思绪不禁就飘开来,想到当初自己发动两次政变的事情。对往事的回忆,让他又找回了一些青年时的感觉,他笑着道:“取朕剑来
一个小太监捧来宝剑,李隆基抓住剑,心里突然平稳下来,也不在兴庆殿中乱转了。他将锦凳移到杨玉环身侧,笑着道:“寿安提剑护卫朕,朕便提剑护卫爱妃”
“圣人……”杨玉环勉强笑了笑道:“臣妾唯有仰赖圣人护佑了。”
李隆基从她眼神中还是看到了惊惧,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抬头看着寿安当真挺剑卫立在大殿门前,不由得一笑:“寿安倒是颇类朕当年,胆子大,性子野,什么都不怕”
说到这,他又有些伤感:“京中大乱,朕数十子女,提剑来卫者,竟然唯有寿安”
“圣人勿恼,其余王子、贵女,不象寿安,向来随侍圣人,此时他们还不知情,若是知情,必来护卫。”杨玉环勉强道。
李隆基说的是寿安,实际上也有指叶畅之意。京中官吏何其多也,可是危难之时能够洞察奸佞者,却是叶畅这个渐渐受他猜忌之人。
杨玉环也知道这一点,她心中也很焦急,在闻讯之后,她立刻遣人去给杨钊送信,令杨钊速来此护驾,但是听声看烟,外边乱得不轻,只怕杨钊一时半会还得不到消息。
可就算得不到消息,身为重臣,看到京中乱起,第一件事情,也应该是来寻天子啊
就在杨玉环胡思乱想之际,听得外边陈玄礼的声音响起:“圣人,陈希烈、元公路前来护卫圣驾”
“陈希烈来了?”李隆基一喜:“好,好,令他召集百官议事还有元卿,让他佐陈卿行事。”
站在外头的陈希烈正打着哆嗦,他这个摆设宰相,占了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便宜,王安排人手隔绝中外时,没有派人拦他,所以他才能够及时赶过来。他并无多少胆气,来这里与其说是护卫,倒不如说是寻找李隆基侍卫的保护。听得大殿里李隆基的声音,他算是定了定神,然后大声应了声“遵旨”。
元公路则是暗暗忍笑,他得了叶畅通知,故此能这么快赶到,这可是拍马屁表忠心的大好机会,早来的人与晚来的人,在皇帝心中留下的印象可是不一样的
又过了片刻,各方臣僚纷纷赶来,连太子李亨与十王宅百孙院里的王子王孙都有得讯赶来。这让李隆基心情大定,再也没有紧张,笑着对杨玉环道:“朕料想逆贼无能为也,竟然不能隔绝朕与臣僚,证明逆贼人手不足,从乱者数量不多,想来用不了多久,便有好消息了。”
他想了想,又拍了拍杨玉环的脸:“爱妃且在此稍候,待朕去见过群臣。
寿安按剑跟在他身后出来,李隆基再看看那些皇子皇孙们,正欲摇头,却见其中一人,也是按剑跟了上来。
建宁郡王李侦。
这是李隆基皇孙,乃是太子李亨之子,素来英武。看他这模样,李隆基笑着点头,自己子孙当中,终究是有英武之人。
有寿安、李侦作榜样,其余年长诸子、孙,也纷纷欲跟上,李隆基令他们呆着,只要寿安、李侦还有永王李相随。他到了殿外,便见殿前院子里,站着文武数十人。群臣见着他的身影,都齐呼万岁,一个个喜形颜色。
“杨钊来了没有?”李隆基目光在众人当中扫了一遍后问道。
“臣在此,臣在此”
回应的声音不在群臣中,而是在门口,紧接着,便看到杨钊一手持剑,一手捻着自己的官袍袍角,匆匆跑了过来。众臣原本是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的,毕竟他身为圣人亲信,竟然来得这么迟,但当众人发觉他身上有血迹,而手中剑上也有血痕时,不禁神情一变。
李隆基也注意到这一点:“卿这是怎么回事?”
“逆贼包围臣宅,臣杀破重围之后急着来护卫圣人,故此未曾收拾,还请圣人恕罪。”杨钊上下打量着李隆基,看到李隆基无恙,这才长出了口气,翻身跪倒,几乎是带着哭腔道:“臣来晚了,令圣人受了惊吓,臣有罪”
“与你何于,卿乃文臣,能杀逆贼,已是了不起了。”李隆基和声抚慰道
群臣听了一个个都暗自着恼,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招,自己跑来的时候,也应该在身上沾染些血迹,然后再杀几只鸡狗,这样跑来表忠心才能有双倍效果
“臣已经问过,逆贼乃是王,臣请圣人下旨,许臣与龙武大将军陈玄礼一起,率侍卫擒拿王”杨钊又道。
“不必了,料想现在王已经成擒了。”李隆基道。
陈玄礼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杨钊虽然精明,可论及讨李隆基欢心,他与叶畅相比,还有一段距离啊。
带着龙武军侍卫去擒王,看起来是很忠心,可这不就意味着要减少兴庆宫的防卫力量么?叶畅方才说去擒王,可是只带了自己的亲随护卫,李隆基要陈玄礼拨兵给他,他都拒绝了
“原来陛下明鉴千里,早有安排”杨钊垂着眼,掩饰着脸上的惊讶之色,赞叹道:“王逆贼,悖天作乱,乃是自取灭亡”
“王啊王……”李隆基叹了口气。
在今日之前,李隆基一直认为,王应当是朝臣中既忠心又能于者之一,否则,也不会把他提到如此重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