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娃子,你来了?”
“婶子,您好!几年不见,您咋比俄参军前还年轻哩?”
润叶娘笑得见牙不见眼,笑骂道:“你这小猢狲,嘴里甜死个人。”
田润叶闻声跑了出来,喜滋滋的,像一只快乐的小蝴蝶。
她就是为了展示一下。
“好一个兰花花,实在馋死个人。”
孙少杰高声赞美,润叶大羞。
“福堂叔,您什时把神仙山的仙女给请家里了?好本事!”
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是在田家,嘴贱惯了,别人的耐受力也就随之增强。
润叶脸色羞红,“哪有那么好……”她扭捏着,心里却美极了。
田福堂黑着一张老脸,看得直吸气,一时心乱如麻,觉得闺女可能真留不住了。
窑里炕上,少杰和田福堂对坐。
“叔,您是不是生俄的气了?”
见田福堂在自己面前摆的三大盅酒,孙少杰小心翼翼的问。
“你喝了再说。”
“您肯定是生气了,来时俄还以为您会日撅俄一通呢,”孙少杰陪着小心,“那俄可喝了啊,算是赔罪,您别生气,气大伤了身子可不好。”
“哼!”
田福堂不是生气,是很生气。
孙少安跟润叶的事,这时怕整个村里都传遍了,自己眼下骑虎难下,全拜这小子所赐。
而且这小子一回来,润叶就像变了个样儿,眼见的就要失控了。
这二娃子简直就是个病毒!
假如田福堂知道“病毒”着个词儿的话,一定会免费送给孙少杰的。
“您不说俄也知道,您是不愿意让润叶姐和俄大哥在一起。”
孙少杰说对了。
田福堂在看见润叶和少安正晌午坐在河滩里的一刹那间,心里就什么都清楚了。他又不是没年轻过嘛!
那时虽然是旧社会,但这号事旧社会和新社会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他那时可不敢和润叶她妈大白天坐在河滩里罢了。
使他大吃一惊的是,他的润叶怎能看上了孙少安?
啊呀,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哼!你知道就好。如果你是来做说客的,还是莫张口。
刚才你也见了,润叶这个样子,跟你大哥能住一个窑里?”
这小子太能说,田福堂不能任由他白话,先堵死了路再说。
“您莫小看人,俄大哥要长相有长相,要本事有本事,换身衣服,跟润叶姐就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种地的本事!”
“那是衣服的事?”
“还金童……呵呵……”
田福堂来了个嘲讽三连。
“叔,这俄可就要说您了。”孙少杰逮住蛤蟆攥出尿,迅速抢占制高点。
“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二十多年前,您不也是跟俄爸一样给人扛活儿?
再说您也是农民。
还是种地人的头儿,多年来带领大家有吃有穿的,可不能看不起农民。”
“你少花搅!”田福堂老脸一红。
他自己倒是有吃有穿,至于别人,一片穷山窝窝,实在是算不上。
夸得有些很了。
“您是不是觉得俄说得过了?
叔,这事情要比着看。
俄去的地方多,很多地方……唉……叔,咱们种地的,苦啊……”
少杰潜移默化,把田福堂和自己拉到一个阵线,两人一起,共同回忆起双水村创业的艰难,探讨起破局之路来。
说得入巷,一瓶酒就空了,孙少杰又开了一瓶,给田福堂倒上。
“叔,俄必须要夸夸您了。
整个石圪节,近二十个村子,咱双水村是头一号,只有占便宜从来没吃过亏,就说今年的农田水利基本建设……”
孙少杰讲的事,全是田福堂平生最得意的。一桩桩一件件摆出来,连田福堂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为村里做过如此多好事,禁不住有些上了状态。
人这情绪一上来,酒后话就多。
田福堂现在就是如此,
他话匣子打开,主动说起润叶的事。这时,田润叶悄悄向院外溜去,孙少杰扫见了,借起身倒酒遮住田福堂的视线,身后摆手让她快走。
润叶妈也瞧见了。
但她心疼闺女,也没有言传。
准丈母娘没觉得少安有哪里不好,闺女嫁到孙家,同住一个村,她想闺女时往来也方便。
女人心思和男人毕竟不同。
……
“你大哥和润叶虽说小时候一块耍大,但现在一个在农村受苦,一个在城里工作,吃国家粮食,天上地下一般,两个人怎能往婚事上想呢?”
孙少杰承认,“差距是不小。”
“还有你们家,是个什么样的烂滩场!润叶有文化有工作,怎么能嫁进你们家的门呢?”
说到此,田福堂都由不得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