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1 / 2)

微微绽放 黛希 12247 字 1个月前

杜薇回到被自己搁置一旁已经的家,去之前她没有通知林木和子墨,结果只有林木一个人在家,他告知子墨这几天去奶奶家了。

很长时间没有单独相处的二人显得有些尴尬,胡乱扯了几句有的没的,杜薇开始收拾起略显凌乱的客厅,一边询问林木工作上的事情。

“是不太好,分公司这边有点入不敷出。”林木仍然一贯老实地不加修饰地回答着她的问话,然后见她露出担忧的神情,又补充道,“不过也没有那么糟糕,如果长沙这边实在干不下去了,我就回去深圳总公司,总还是有个退路的。”

“那孩子怎么办?”杜薇下意识地喊出来,心想林木难道真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要不他怎么会有让自己的儿子成为留守儿童的想法呢!

“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如果真到了要考虑这个事情的时候,我会提前跟你商量好的。”他解释道。

林木从来不向杜薇抱怨工作上的事情,有什么不顺心都自己独自扛着,杜薇向来明白这一点。只是以前,她也很少主动过问关于他工作的事,生活过得去就行,杜薇一直主张下了班就放下全部的工作,全身心回归家庭,她总这样调侃自己是中国人的身体,欧洲人的思维。因此,但偶尔林木说起自己有了中年人的危机和焦虑,她总说没有必要,孩子她只管他们的现在,未来是他们自己的事。

但是现在,她看着林木一直较为匀称的身体也开始发福,头上的白头发增多到将近一半,眼角也像女人样产生若隐若现的鱼尾纹的时候,她突然感觉有些心疼起来。

过去总是抱怨自己操劳着孩子的方方面面,不知不觉就要变老了,现在才发现,原来操劳着的不仅仅是她,只是男人天生不怎么喜欢抱怨罢了。

“马上就过年了,你有什么计划没有?”在说了一些孩子近期发生的大小事情之后,杜薇试探性地问道,以往的每年春节,都是回杜薇老家过的。

“哦,我还正准备问你了,如果你有别的安排,我就带崽崽去我妈那里了。”今晚林木说话的时候,始终没有看杜薇一眼,杜薇觉得他对自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她有时借故故意晃到他的眼前找他说话,但他总有意无意地移开自己的目光,不和她的眼光有任何接触。

他好像有点怕我,杜薇想。但也许是自己的错觉,他可能有点憎恶我,因此不想面对自己。她有点犹豫,不知道怎么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

虽然总相信林木很爱自己,会对自己作出最大的让步。但有时又觉得,他对于背叛这种事情尤其深恶痛绝,这超越了他能容忍的底线。

因此杜薇吞吞吐吐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电视又在播放《寻情记》,一直以来林木最喜欢收看的一档电视节目,记录普通人的情感传奇,但是林木最喜欢的是呆在电视机前专注地刷手机,然后利用刷手机的空档不时瞥一瞥电视节目。

每当杜薇看完这档半小时左右的节目,被各种寻亲类的,家庭矛盾类的煽情剧情搞得泪如雨下,而林木在一旁一贯地泰然自若,偶尔打趣似的插上一两句像是嘲讽杜薇的旁白,杜薇总是很好奇他的内心到底有没有过类似自己般的情感波澜,就生气地对他说下次别播放这个节目了,弄得自己傻傻的。林木答应了,但每次只要有孩子不在身边的机会,仍然要在准确的时间调到这个湖南都市频道。

在节目刚开始的时候杜薇着急忙慌地站起身来,直觉告诉她现在不适合呆在这里跟他一起收看这个节目,这无疑会使场面更加尴尬。

林木不由自主地站起来送她到门边,准备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杜薇下定决心地回过头来,迅速地说道:“我和舒南分手了。”

林木惊讶地抬起了低垂的眼睛,迅速地看了她一眼,但是什么也没有说。他似乎好久才听清楚他所说的话的意思,然后仅仅“哦”了一声。

但是以杜薇对他的足够了解,她很轻易地捕捉到了他语气中的一丝轻松,和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喜悦,于是她迅速地判断出,他还爱着她,不仅仅是来自家庭成员的那份爱,也仍有来自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

她也感受到了同他一样的那份轻松和欣喜,于是忍不住调侃他说道:“不过看上去你好像无所谓的样子。”她装出很失望的样子。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林木说道,他的内心一时五味杂陈,在惊喜过后,这段时间以来他所忍受的屈辱、负重、愤怒,种种情绪纷纷涌上心头,掩盖了所有对杜薇的容忍和理解,反而不如方才听闻杜薇的话之前的那份平静和坦然,是啊,他变得不平静起来,内心里波涛起伏,一时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杜薇走回客厅,顺手关上方才打开的大门,心中主动权仍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如果我想回家呢?你还愿意接收我吗?”她看着林木,逼迫他说出明确的答案。

林木抬起头来第一次正眼看着她,眼里分明充满着委屈、愤怒和激动的泪水,几乎是想也没想,他吼道:“我什么时候赶过你走吗?什么时候不让你回家了吗?”

书上说,经科学证实,女人眼泪中的化学物质会降低男性性觉醒的冲动。可是男人的眼泪,却仿佛更容易唤醒女人的冲动。

杜薇上前两步,两手臂轻轻环抱在林木的腰上,将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默默无言。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他轻轻地解开她的双手,开始轻轻地吻上她火烫的双唇,接着,他开始更加用力地吮吸她,如电闪雷鸣,如狂风暴雨。

林木将杜薇抱上了床,一连串粗暴的动作全然不像以往那般地温柔,他觉得自己心头苦苦压抑着的那头恶魔,急需发泄在这个令他这辈子又爱又恨的女子身上。

杜薇理解他的心情,心甘情愿地接受着他的粗暴,他的惩罚,他对所有不满的急遽宣泄,但是没多久他就平静下来,又不愿意弄疼她了。

可是这种粗犷的方式,却唤醒了杜薇沉睡的激情,要不然,她会一直认定自己开启了某种寡淡无味的模式,甚至对那些与生俱来的冲动有了某种心理障碍和恐惧了。

那一晚,杜薇顺其自然地留宿在自己家里了。

那一夜过后,杜薇将公寓退租搬回了自己家。

那以后,杜薇和舒南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只是凭直觉觉得,没过多久,舒南应该就会启程去美国了,他将步入属于他的下一个征程,而杜薇为自己最终没有成为他人生坦途中的绊脚石而感到高兴,她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很正确的事情,并为此而暗暗地感到自豪。

回归家庭的最初几天,杜薇仍然感觉到和林木之间有某种无形的隔阂,时不时困扰着二人,使他们时而亲近,时而又有形同陌路之感。

好在有孩子们在中间充当润滑剂,有孩子在的时候家庭氛围还是比较容易呼之即来。但是杜薇并不满足于此,她总觉得和林木之间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经历过种种磨难,她绝不会仅仅满足于眼前的苟且,她相信自己明明可以更加幸福,她放弃掉本终其一生追求的爱恋,自然有理由去获得更好的生活。

爱情最怕的,不是时间,也不是空间,而是心生隔阂,为了尽快消除这些隐约可见的隔阂,眼下,杜薇着手准备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说服林木去照相馆拍亲子照。

虽然林木像绝大多数男人一样,对于拍照这种事多少有点反感,但毕竟承诺过杜薇的婚纱照都一直没有拍上,杜薇搬出这个理由,他便无法拒绝。更何况他也想为孩子们留下更多的影集。

但这一次,杜薇还成功地说服他将婆婆带上了。

“你想,要是孩子们长大了,至少还能通过照片看到自己的奶奶、祖母长什么样子,否则多可惜啊。”林木起初只答应跟妈妈说一声,他觉得她不会答应过去。

杜薇则在心里叹息,林木终究还是太不了解女人,婆婆就算上了年纪,终究也是女人。

果然林木的妈妈很欣然地就应约了。

虽然婚前得知林木被杜薇甩过的时候,见林木那么难过消沉地度过一段时间,林木的妈妈心里始终对她有根刺,甚至有过不想他们结婚的想法。但婚后这一次的计划离婚事件,在过去以后,却并没有在这位快七十岁的老人心里留下过多的愤恨,她很快就重新接受了杜薇。

或许是害怕俩个孙子的重担压在自己这个垂垂老矣的老人身上,这是个亟需考量的很现实的问题。也或许是林木并没有一五一十地将实情跟他妈说出来。

生活是最最现实的东西。

杜薇倒是出于天生的善良和悲天怜人的天性,一向对于老人特别地尊敬和爱戴。摄影师为了增加照片的卖出率,拍了各种感觉、各种角度的大量照片,虽然要求杜薇抱着她婆婆这种姿势让她觉得特别尴尬,她们从没有这么亲密地接触过。但她仍要求自己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地去做了所有要求的动作。

昨晚,她跟林木坦诚交代了自己曾经有过的一个小心思。

当时在林木的百般无奈中执意要生下子熏,除了出于对子墨的喜爱,心中也隐隐感到,子熏的到来必然能在某种程度上修复林木和母亲、姐姐的关系,因为小生命的血缘链接,是她们无法忽视的一种因素。

杜薇的心底,原原本本埋藏着各种满满的善意。

令她,更准确地说是令他们,更尴尬的是,要求林木和杜薇在镜头下相互对视、摸脸、鼻尖触碰鼻尖。

他们俩都没有想到,这类说起来很简单、在电视里看起来习以为常的动作,热恋中的人们常有的动作,在老夫老妻的互动中,竟会显得如此陌生和尴尬。当时杜薇想到,偶尔被子墨要求自己和林木手拉着手,他俩都会感觉万分不自在,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她不禁重新思考起那个问题来:我和林木之间,除了亲情,到底还有爱吗?

不过她既然决定要做超越自己的女人,要追求超越世俗的幸福,那么她自然至少能帮助自己做到一切有利于幸福的事情。

对着林木僵硬的脸庞,杜薇大方地伸出自己的右手触摸着他的脸颊,眼里含着狡黠的鼓励的微笑;迎着林木躲闪的、羞怯的眼神,杜薇大胆地送上自己的鼻子,闭上双目,尽量自然地、无所畏惧地轻触在他的鼻尖上。

一方的坦然自信显然能带动另一方的情绪,林木也显然变得自然无畏起来。

拍完以后,摄影师很满意地夸赞了二人的表现,说起从前很少有夫妻能将这些动作表现得这么自然,看来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

杜薇很满意他的夸奖,同时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所有的夫妻都会有这般不自在的表现,既然不只是他们的感觉,也就放心了。

至少她做到了,她早就知道,自己有能力做到。

很多事情,只需要发自内心地愿意去做,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既然这样,那么,我会愿意去做更多,我命由我不由天。”杜薇心想。她知道,对于自己精神彻底出轨的这个事件,林木心中不可避免地存在着一个不小的疙瘩还等着自己去化解。

第二件事情,林木的四十岁生日如约而至。

在林木家从来没有大事铺排摆生日宴的习惯,这一回,已经是林木的第四十个生日,人生差不多过去了半辈子,杜薇想着林木也没有什么朋友,但是刚好最近深圳公司那边的领导兼朋友一行三人在长沙,再邀请上朱媛媛一家三口,自家四人,刚好凑上满满一大桌子,在当地一家有名的酒店搞起了圆桌宴。

这是第一次替林木在外面正式庆贺生日,气氛被杜薇弄得十分隆重,包厢里挂满了喜庆的气球,这个包厢最大的特点就是自带一个小舞台,在那里布置起了生日快乐的背景墙,和精心挑选好用以烘托氛围的音乐一起特别应景。

难得的一次,各式菜肴也是拣平时很难得吃到的贵的点。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家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洋溢着欢喜的笑容,虽然人不多却显得格外热闹。

菜刚上齐、酒过三巡,杜薇款款地走到舞台中央,说下面是自己送给林木的生日礼物。紧接着,随着音乐声起,杜薇用尽半生以来全部的热情舞了起来。

音乐是《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这是一曲豪气典雅的古典舞,杜薇花了将近一个月的业余时间,才将它练习到了足以上台表演的水平。

“林木,谢谢你此生对我的包容,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杜薇眼里噙着泪花。

跳完之后,大家使劲地鼓掌,林木涨红了脸,揶揄着问道:“你不是喜欢跳肚皮舞吗?”

“不,我现在改学古典舞了,你也会更喜欢吧。”杜薇坦然地回答道。

杜薇今晚给足了林木面子,在场的男人们都纷纷羡慕起林木来,朱媛媛和他老公对视了一眼,双方心领神会,婚姻确实是需要经验的,于是决定以后定要给予对方更多的关心和理解。

杜薇招呼着子墨和子熏过去,和她一起在舞台上向林木,喊出来生日快乐的祝福。这个时候,林木出人意料地走上去,向杜薇送出了一个丝绒盒子礼物。

“什么东西?”杜薇感到很意外,满脸疑惑地问道。

“欠你的钻戒,等有钱了再买大的。”

“你生日,我收礼物?”杜薇瞪大眼睛,表达自己的不理解,然后眼睛又湿润了,喊道:“你傻吧你,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戴戒指……”

“收在那里,就当做纪念品吧。”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然后抱起子熏,让一边的朱媛媛美美地拍了几张全家福。

这时林木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紧缩双眉,接听后仅“哦”了两声,对杜薇说他去去就回来。

很久很久以后,杜薇才知道林木这次出去,会见了一位不速之客,也是来诚心庆祝他的生日的,而且还带来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一个已完全生锈变形、看不出原来面貌的小铁盒,貌似原来是用来装药品,或者装一些时髦的糖果的。

这个人是舒南。

“杜薇对我一直保持着适当的界限,我们并没有越过雷池之举,希望你不要有所误会。”说完他转身就走,几步后他又回过头来:“对了,生日快乐,祝你们幸福。”

短短的几句话,扫走了连日来林木心头的阴霾,他听后立即舒展开了紧皱的眉头,这真是一份不错的生日礼物。

盒子里有一张泛黄得几乎要碎掉的信签纸,上面是杜薇的笔迹:心若在,爱就在。愿你我不离不弃,携手共进!

字迹褪色严重,仅隐约可辨,脆弱的纸片分明来自很遥远的另一个时空,看得出来这是一份跨越时空的许愿。

林木不知道舒南是在前一段时间的苦闷彷徨中独自跑到武功山,凭着惊人的毅力搜寻出了这段遥远的记忆,他只知道现在这个旧盒子对他而言,是一份美好的祝福,这就够了。

晚上睡觉前,杜薇送出了自己的礼物,她觉得私下送出会比较好。

“是什么?”

“你一定猜不出,不如打开看看?”杜薇用含笑的眼睛示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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