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来的挺快,张明月推开那触手冰冷的长刀站了起来,细看之下周围已被密密麻麻强盗包围,司马云老爷子落魄游侠儿武屠与他都被包围在中间,仍是睡前那片沙漠,那强盗女子正骑于高头大马之上冷眼旁观,而此时已多出另外两名用马刀的好手,一人络腮胡子遮脸,一人锐利阴沟鼻,一看就是手中造下不少杀孽的角色。张明月拍了拍身上黄沙轻声道。
“无论如何也算我们几人救了你们的命,难不成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这俗话说盗亦有道,我看恐怕从今日起这句话得是要改改了。”他张明月并不惧怕眼前这些强盗,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而很显然自己这一方优势是要大许多,仅仅老爷子一人便足够让这些强盗喝一壶,虽有狐假虎威之嫌,但行走江湖谁还没个靠别人的时候?顶多,自己靠的次数是多了那么一些罢了。
“小小年纪倒是伶牙俐齿,不过你以为你这么说我们就不会杀了你?盗亦有道,我们在这里杀了你们这天下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又何来笑话之嫌?”那络腮胡子笑了笑,让张明月诧异的是那人竟然收起了刀。
“全部带回山寨,咱们老大要见他们。”
待那络腮胡子纵马跑出十丈外又忽然勒马回首。
“给老爷子分一匹马,其余的人,步行。”
余下几人哑然失笑,那落魄游侠儿古月几乎是要蹦起来骂娘,只是看那络腮胡子并不像好惹的人物,故此只能将不爽憋在心里,张明月知晓这游侠儿定然是见不惯老爷子如此被特别对待,倒也符合其小肚鸡肠的性子,劫后余生心情自是不错,便生起了开玩笑的心思,他对那游侠儿道,你可知这天下行走需要扮相?若是扮相不好去哪里都很难被人瞧得起。
那落魄游侠儿许是没想到自己身旁这比自己还小,一日来冷眼相待的少年人居然主动与自己说话,便也生了发发牢骚的心思,毕竟这一路之上并不曾有人愿意搭理他。
“老子当然知道要注意扮相,可惜了老子的剑不在,不然怎么着也能让人觉得是个剑客吧。”他说完之后不过几个呼吸便又心虚的补上了一句。“就算不是一个剑客,那也最起码有半个。”
“是你那柄生了锈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的铁剑?”
落魄游侠儿一阵面色通红,但仍然自信的道。
“生锈的剑又如何?那就不是剑啦?你可知道这天下有凝聚万物成剑的手段?有没有剑其实都无所谓,剑在心中。”
他拍了拍自己胸脯。
“剑在心中懂不懂?不过估计你也不会明白这等高深的道理,等老子将来拜了一个好师父学他几剑之后就去挑战那号称天下第一的王老东西,到时候一战成名谁他娘的还敢说我古月不是剑客?”
张明月不曾看到什么剑在心中,也不曾看到什么去南海挑战王长生的剑客,倒是看到走在后面身负古筝的青衫男子面色憋的通红,这群强盗自然是不曾注意二人的交谈,武屠也正与这群强盗中的旧识谈天说地。幸得没人注意,否则他还真怕这些人将这落魄游侠儿当傻子看,张明月拍了拍古月肩膀,又指了指前面马背上老爷子身后的剑匣。
“你可知道老爷子剑匣中背的是什么剑?”
“你他娘的把我当成傻子啊?”
那落魄游侠儿一脸不屑。
“剑就是剑,哪儿管它是什么剑叫什么名儿?能打架能杀人就行了,真啰嗦,不过老爷子是高手老子当然能看出来,至于高到哪里去,暂时还没有摸清楚。”
从未觉得与人对话是如此辛苦的负刀少年人一脸无奈,看到司马云正别过头忍俊不禁,只得颇为有些怨恨的道。
“既知道老爷子是高手,为什么不上去问老爷子讨教几招,说不定还能学他个一两剑,这样以后出去至少不会被人看扁了不是?”
“想,老子当然想,不过嘛,这个……”
那落魄游侠儿颇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难得露出憨态可掬一面。
“我也就跟你实话实说了,想归想,可人家老爷子哪儿会看得起老子啊,再说了,老子现在这一穷二白的,连个像样的拜师礼都没有,就算人老爷子不嫌弃,我自己也他娘的不好意思啊。”
张明月愕然,是真想不到如此一个厚脸皮的家伙居然也有自己有原则的一面,但细细想来若换成自己一清二白去问人学剑定然也会不好意思吧,司马云是自然除在此外的,当初学刀没有拜师礼,有的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勤学苦练,张明月仍记得三年前第一次握刀时只不过学了一天便被司马云坑去接生意,第一笔生意接了个大腹便便的胖子,第一刀下去便有鲜血溅满全身,也大概就从那一天开始,他便觉得有一件趁手的兵器是行走江湖第一大需要的东西,他不信什么剑在心中,倒是看到了老爷子有聚水成剑之神通手段,从那之后便开始三年刀口舔血生涯,做了买卖就练刀,练刀之后继续做买卖,如此反复三年才能练出一手使的如此麻利的刀,这天下哪儿有什么学了一两剑就能去挑战王长生的剑道?无非一个勤字而已。
张明月收剑了思绪。
“你这番话倒是让我想起一个小道士,那家伙口气比你还大,说自己拿剑的第一天起便知晓自己将来会是天下第一,不过人家的卖相比你这家伙却是好太多了。”
张明月不由得再想起那上清观上姓杨的小道,整日里无所事事穿着一身宽松道袍,又想起那天师王九楼新收的徒弟祝飞羽,当再想起在峨眉日子之时才发现都已是大江东去。
“如果将来能有机会再回去,一定要找那小道痛痛快快打上一场再去紫竹林抓些鸟儿烤了吃才行。”
一路走走停停,一夜大漠龙卷之后沙漠已是面目全非,还好这些强盗在出来搜索时做下了标记,虽然沙漠地貌变化快但也能不费力认出来,沙漠中有流沙,好几次都差点有人落进流沙,若非周遭人多早就做好了准备恐怕就要从此长埋地下,从黄昏时候出发直至天色完全黑下来都不曾停下,还好这一日月朗星疏,夜间仍能继续赶路,只是夜间温差比较大有些冷嗖嗖而已。
“武大哥,此地距离白羊镇有多远?”
这世上最怕的不是行走,是漫无边际毫无目的看不到头的赶路,张明月自然也免不得如此,武屠没能被络腮胡子青睐,没有马,步行了这么久也已经口干舌燥。
“怕不是去白羊镇,若是白羊镇应该早就到了才是,看这个方向,应该是去另外一个镇。”
这西楚毗邻北魏边境线很长,有三分之二沙漠,三分之一平原,这三分之二沙漠处仍聚集不少城镇,实在算得上是大漠上的城市。
来了这么一趟大漠便生起了此生再不要进大漠的念头,张明月也不知在这片土地上祖祖辈辈生活下来的人们是如何能延续下来的,直至午夜才到达目的地,那是一座灯火辉煌的山寨,依山而建,这山自是比不上北魏巍峨雄壮的高山,相对比较只能算是一个小土堆罢了,这儿已到了沙漠边缘,一边黄沙漫天,一边郁郁葱葱,形成鲜明对比。
众人下了马,他们几人就被围在中间被请进了山寨大堂,进来了才感觉到温暖,只因山寨内已处处点燃篝火。
老爷子走在最前面,司马云张明月紧随其后,倒是那落魄游侠儿这里瞅瞅那里看看,最后仍是猥琐的站在三人身后,武屠许是遇到旧识,已经被请去喝酒。
那络腮胡子与鹰钩鼻进了大堂便找到了自己位置坐下,那女子也坐在了仅次二人的第三把椅子之上。这大堂之中再无其他人,寨门紧闭,端的有一副三司会审之态,老爷子不说话,三人便不做声,最上方是一处高台,上有虎皮座椅一张,面前已摆好浊酒,只是却不见这山寨的大当家,张明月倒是记得武屠说过这新来的大当家是从北魏而来的高手,只是若是高手去哪里找不着一口饭?非要在这两国交界之地做起了打家劫舍的买卖?还未细想便听到一淡淡的声音响彻在大堂之中。
“古稀之年出江湖,雁鸣山剑撼恶蛟,拜剑山一刀再入天人境,下山连破四千甲,以你的手段莫说是北魏,就是这天下也能横着走,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会选择来这个地方,当真只是为了你身后两个年轻人不成?”
“老夫有剑在手想去哪儿还不是老夫一句话的事情,你倒是管的挺多,莫非当日里老夫留你一条命留错了不成?”
待那男子从高台后方走出,张明月才看到那人面目英俊,不过三四十年纪,只是却与老爷子一般只剩下一臂。
刀圣,洛知秋。
那络腮胡子与鹰钩鼻惊骇至极。
“老大,莫非你说取你一臂的人就是这位老爷子?”
“不错。”
刀圣洛知秋淡淡道,那鹰钩鼻与络腮胡子瞬间如临大敌却被那高台之上的年轻男子喝止。
“别自取其辱了,难道方才我说的话你们没听见?难不成你们觉得自己强过北魏二千铁骑?昔年中原春秋剑神岂是你们二人可撼动?”
洛知秋下了高台,仅剩的左臂负后,右臂处已然成了空荡荡一片。
“李文谆,你真不该来这里。”
他直勾勾盯着独臂小老头儿道,张明月听出这语气中有几分无奈又似有几分不愿意见到。
“老夫如何就不该来了?”老爷子对此没好气道。
洛知秋不说话,只挥手让三位属下出去,待三人出去后,这大堂之中只剩下五人,洛知秋又看了一眼落魄游侠儿,只淡淡一眼落魄游侠儿便面色惨白瘫软在地,并同时道。
“大爷,老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你只管当老子是个死人就成。”
那落魄游侠儿好赖也在这江湖上漂泊了这么久,多少也有几分见人说话的本事,眼看情形不对头便装晕,心道你好歹也是一个高手,总不能跟我这江湖上的菜鸟一般见识,他不知道什么北魏铁骑,更不知什么雁鸣山恶蛟,但见过老爷子出手,又见这年轻男子对老爷子全无惧意便也应当知晓这家伙恐怕并不比老爷子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