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毋逆天道,则不失所守。
如果她扛不过天雷,又会失去什么?
谢长安气息沉沉,神智混沌,四肢百骸如有铁链跗骨禁锢,不得解脱。
她眼睁睁看着第三道天雷在她头顶拨开遮掩的云层,朝她露出狰狞面容。
然后,视线被耀眼的白光占据,刺得眼睛生疼。
离梦城里她也曾对抗天雷,当时一腔热血毫无畏惧,时至今日死过一次,又身临其境,才知道幻境终究是幻境,再逼真也比不上真正的天劫。
那种天道之下无所遁形的威压,能逼得人神识熄灭,喘不过气。
哪怕有心挣扎反抗,也提不起一丝灵力。
她不由自主闭上双眼,迎接即将降临的宿命。
一具温暖的躯体覆在她身上,紧紧抱住她,用力翻了个滚。
天雷落下。
谢长安感觉压在身上那人重重震动,好像被人猛力从背后推了一把!
血一滴又一滴,落在她脸上。
“别动……”
见身下之人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还想挣动,李承影只能开口,用剩余不多的力气紧紧压住对方。
他嘴里含着血,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一张口又有大捧的腥红吐出,浇了谢长安半身。
“我可没,占你便宜……只是想试试,果然,再等等……”
他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谢长安竟能悟出他的意思——
李承影觉得这天劫既然是冲着她来的,那么只要他帮忙挡在身前,谢长安就能平安度过。
两具身躯紧紧抱在一起,血腥气无时无刻充斥鼻息,仿佛浸染在血泊之中。
但,三道雷劫之后,果然没有第四道了。
而且第三道雷落在他身上时已经减弱许多,否则以李承影的凡人之躯,别说还能说话,怕早已化为齑粉。
但饶是如此,这样的威力也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我赌对了……”
李承影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唇齿俱红,形容惨烈。
“我是个命数将尽之人,这些年浑浑噩噩,只余躯壳,已是半身踩在阴阳之界……咳咳,天道只怕将我认定为必死之人,天雷如何还会落在一个死人身上。”
美人眼睛微光波澜,冰冷不再,好看得仿佛是错觉。
他轻轻叹一口气,想伸手去盖住,却没力气了,刚抬起就滑落下来。
至半途,手竟被紧紧握住。
冰冷血腥。
分不清是谁的血,全混淆湿黏一起。
“别这样看我,我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英雄,只是先前,先前说要拜你为师,总要拿出点诚意来……”
他侧头吐出一口血,感觉反倒舒服不少,便坚持把话说完。
“你因我与他生得相似,总对我有些偏见,现在能证明、证明……再说了,我也绝不是他,起码他不会像我这样,为了你命都不要……”
谢长安艰难道:“你用拜师和喜欢美人这两个借口,帮多少人挡了天劫?”
李承影扑哧一笑,却呛咳出声,差点又是一口血涌上喉咙。
“就你一个。”
不远处的天工炉,烟气流出,有形无形飘过来,一点点渗入谢长安的指尖。
那是她先前灌注进去,令天工炉吸纳魂魄的灵气。
方才噬神镜运转,长安城回到一个时辰之前的状态,魂魄跟着倒退,寄存的灵力却依旧留在天工炉内,此刻经过炼化,反哺回来,竟有种伐筋洗髓,灵台旧尘尽去的清明。
识海伤魂修复,留天剑感心而动,金缕伞撑开悬浮头顶,光华流转,协灵通气,三者隐隐有相融之象。
之前不得其门入道的苦恼,此刻迎刃而解,再无半点阻碍。
红衣无风飘动,伞剑魂在辉光中融合,最终凝为一珠,落入谢长安眉心。
她手指微动,翻身而起,搂住李承影,将他安置在墙边。
灵力丝丝缕缕通过指尖注入李承影身体,为他梳理受伤的内腑。
“你与他完全不像。我不肯收你为徒,也不是因为他。”
“那,是什么缘故?”
李承影浑身虚弱,只觉头顶天光炫目。
他望着对方因修为精进而越发耀眼的容色,心道自己这道天雷挡得挺值,否则美人脸上平白多一道伤痕,那该是如何的令人心痛惋惜。
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差点就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鬼了。
“大王!!!”
狐狸不知从哪发现他们踪影,一路狂奔而来,大老远就开始哭丧。
“你没事吧,人家来迟一步,杀千刀的狗贼又挖我墙角!”
李承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