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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吃饱了,也喝醉了。
她的故事编不下去,跑到摇椅上小憩。
身体像许多小动物那样蜷成一团,尾巴将首尾都围起来。
这躺椅原先是李承影坐在院子里看书的,因为天气太冷让人搬到屋里,结果不知什么时候被狐狸霸占过去,成了她的专座。
李承影看在谢长安的面上,也不与她计较。
更何况现在,他就握着谢长安的手腕。
要是狐狸没醉,现在肯定已经跑过来大呼小叫。
躺椅就让给她吧。
“按照他说的,十日后必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谢长安睫毛上的霜已经化开,变成滚圆水珠停在上面,欲落不落,像汗水,但多了几分暖意。
“但很可能,我们连十天的时间都没有。”
刚才一番交谈,李承影已经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他既舍弃性命布下如此大阵,就不可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跟你说的也未必都是实话。”
谢长安:“我的伤还没好全,必须趁这几日闭关养好,你既有天授宿慧,又得了封禅笔,还是尽快练习熟悉。”
就算最后实在保不住李家,也许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但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李承影笑了一下:“师父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除了他们俩,院子里其他人,乃至长安城,依旧无知无觉沉溺在安宁的假象里。
寻常百姓操心的是一日生计,朝廷官员担心的是明日上朝怎么站队,担心太上皇驾崩会不会进一步激化张皇后与太子的矛盾。
没有人知道,他们即将面临怎样一场滔天骇浪。
李尚书酒饱饭足,也聊尽兴了,晃晃悠悠踱回去睡觉,迈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摔倒,好悬被侍从扶住,半搀半拽地给带走了。
狐狸换了个睡姿,四仰八叉,阿谨怕她着凉,还找了个小毯子给盖上。
李承影看不下去:“她全身上下就是连一根毫毛都不会着凉。”
阿谨显然对妖修伪装成会说话的小动物没什么抵抗力,向来对郎君言听计从的她这次破天荒反驳:“狐仙喝醉了,又生得那么小,就跟稚童一般。”
这话入耳,李承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但他又好像听进去了,想道看来拥有柔弱表相的事物永远能够激起别人的保护欲,连阿谨这样忠心耿耿的也不例外。
宁静的夜很快被一阵低低的敲门声打破。
这地方是李宅主院旁边附属的小院,两边连通,但李承影这儿也有自己的后门。
自谢长安来了之后,小院好像就没断过热闹,隔三岔五总有奇奇怪怪的客人。
这次来的是慈恩寺的和尚,上回留宿时招待他们的小沙弥。
少年人脚步轻快,步法间已经有了修士的雏形,想必是开始入门修炼基本功,外面积雪甚厚,他却连脚印都没留下。
院子里的酒肉气息还没彻底散去,熏得小沙弥有点脸热。
“谢真人,我是来送信的。”
谢长安:“你们住持?”
小沙弥摇头,从袖中抬手。
他的指尖泛起一点萤光,幽幽幻作蓝色蝴蝶,飞到谢长安面前,落在她的手背。
“是朱鹮,他没事。”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小沙弥:“朱真人受了伤,但无大碍,他暂时不方便露面,让我来给您报一声平安。”
谢长安知道,那天夜里朱鹮和碧阳君交过手,就算能脱身,肯定也在南岳洞天那里挂上号了。
“多谢,劳烦你走一趟了,若有什么事,我会与他联络的。”
知道了朱鹮的下落,她想再传讯就会方便许多。
小沙弥双手合什:“谢真人不必客气,朱真人从前修过佛,与我寺也算颇有渊源。小僧此来,还为师父嘱托,近日见南岳洞天大肆搜捕全城,又布下法阵,他老人家见状心有不安,唯恐有大事发生,谢真人修行有术,师父想问问是否需要慈恩寺做什么?”
他们这一行人里,论境界,朱鹮才是最高的,但慈恩寺住持在他那里肯定问不出什么,因为朱鹮虽没有明说,却显然是以谢长安为首的。
否则小沙弥也不必特地来跑一趟。
狐狸心心念念的照骨境之主,虽则谢长安并没有兴趣,但实际上隐隐已经是了。
她沉吟道:“的确可能有大事发生,也许就在十日之内。但具体何时尚未可知,你且回去让你师父和朱鹮他们有些准备,最好在慈恩寺周围加固护持法界,若是方便的话,将镇派的法宝也拿出来。”
小沙弥大为紧张:“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是南岳洞天所为吗?他们想做什么!”
从慈恩寺宁可跟谢长安等人站一边,就知道他们对南岳洞天的印象不咋的。
谢长安:“南岳洞天的仇人也在暗处伺机动手,他们若斗起法来,怕是会殃及池鱼。”
小沙弥明白了:“小僧这就回去禀告师父!”
他听得满脑门汗,转身就要走,忽然又想起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