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影想了想,摇摇头:“你将母亲房中的绸缎都拿出来,缠在树上,就好看了。”
碧阳君驻足不动,其他人只好也跟着枯站。
李擎眼神示意李尚书:不是说病好了吗?
李尚书叹息,低声道:“这么多年的痴症,哪能完全好呢,不过是发作的少了些!”
身为好友,李擎也同情他。
好端端一个外表出众的小儿子,却有这先天不足的病症,往后别说成亲生子了,就是父母百年之后,他还如何自处,想想都让人怜悯。
“今日碰巧来了真神仙,要不你求真人给令郎瞧瞧,指不定有转机呢!”
李尚书忙道:“如何敢劳烦真人,这就是小儿自己的命数!”
碧阳君走过去,在李承影面前几步停下,视线从他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画上扫过。
后者抬起头,好奇道:“你是谁?”
碧阳君忽然伸手探向他的手腕,动作不快,却令人无法逃脱。
李承影想抽手,抽不回来,脸上露出吃痛神色,大喊道:“爹,这里有坏人!”
脉象虚弱凌乱,不是长寿之兆,倒也与痴症符合。
李尚书忍不住上前:“真人,犬子这病症还有救吗?”
不等他说完,碧阳君已经收回手。
“好生将养着吧。”
他淡淡道,也没多说。
李尚书心下失望。
他虽担心碧阳君看出李承影装疯卖傻的端倪,但听见对方如此说,显然是李承影身体确实还有大毛病,而且无法简单治好,就算没有痴症,依旧影响寿数。
此时碧阳君已经绕着小院看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阿谨身上。
他轻轻振袖,阿谨整个人便往后跌倒。
撑开的伞失手脱出,轻飘飘落在地上。
李承影忙不迭起身把阿谨扶起,对碧阳君怒目而视:“你做什么,你把阿谨摔疼了!”
碧阳君理也不理,走过去把红伞拿起来,握在手里转了几圈。
“这伞从哪来的?”
阿谨手掌都摔破了,眼里含泪,却不敢不答:“昨日大雪,我从外面回来,忘了带伞,正好路边放着这把伞,等了片刻也没有人来领,我便先撑回来了,正准备今日拿去还呢。”
碧阳君重复:“路边捡的?”
阿谨:“是……”
碧阳君:“何处?”
阿谨说了个地方,正好就是发生变故的孙家所在的那条街道。
碧阳君朝红伞弹指,蓬的一下火苗将伞点燃,整把伞瞬间在火焰中被一点点吞噬。
“我的伞!”
李承影叫起来,还想过来抢伞,被阿谨死死拦住。
“郎君别去,我们还有更漂亮的伞,奴马上去给你拿!”
“我不要别的,我就要它!”
李承影连眼泪都下来了,一脸委屈。
“他是坏人,我讨厌他!”
“好了好了,你娘那里的伞好看,爹给你拿去。”
李尚书也过去哄他。
李擎见状越发暗道可惜。
这样俊俏的少年郎君,若非痴症,现在该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郎。
伞是烧了。
但碧阳君还是觉得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
他的确从这把伞上发现一丝灵气,但伞就是普通的伞,没有什么特别。
难道方才开皇星盘的异动只是应在附近,不在这里?
就在这时,赵北园匆匆过来。
“宗主,杜师叔那边有发现!一只黑猫衔着装有周师弟残魂的杯子,被杜师叔看见之后,扔下杯子就跑了,杜师叔正在追!”
碧阳君:“带路。”
他直接就跟着赵北园走了,没再管这里的人。
李擎还得帮忙收拾残局,对李尚书拱手苦笑:“我也是奉命行事,老友多包涵,包涵!”
李尚书犹有怒色:“这都叫什么事!”
他骂骂咧咧,拉着李擎往外走,一会儿说要去御前告状,一会儿说要让天子驱逐南岳洞天,总算还了小院一个清静。
阿谨脚软得差点起不了身,踉踉跄跄跑去将院门关上,这才靠在门上长出一口气。
“方才吓死我了……”
李承影回到书房,对着墙上古画道:“他走了。”
画上雨中撑伞的女子走下来,正是谢长安。
李承影也松口气,眼泪早就干了,堪称收放自如。
“幸好多准备了一手,此人委实难缠。”
画是封禅笔画出来的,伞是谢长安本体,天工炉就藏在伞里,几件法宝的遮掩,才躲开了碧阳君的搜查。
谢长安没有急着去外面察看,反是盯着他看了片刻。
直看得李承影有些毛骨悚然。
“怎么……”
对方冷不丁在李承影背上拍了一下,他弯腰呛咳,吐出一大口黑血。
“有血就吐,不要吞下去。”
“习惯了。”
李承影笑了笑,这种程度的吐血对他而言已是寻常。
“方才幸好那猫妖自己跑出来,否则……”
否则碧阳君再多转几圈,未必就发现不了异常。
他手上那个开皇星盘,简直比狗鼻子还灵。
谢长安:“不是巧合。”
李承影何等聪明,略一想就明白了。
“猫妖是故意帮忙的?”
谢长安点头:“应该是。”
李承影若有所思:“他留下追踪符,笃定我们会找上门去,又知道天工炉在宫里,间接助你拿到这件法宝。这一切似乎都在他的算计里,为的就是引我们跟南岳洞天的人交手,他好从中渔利?”
谢长安:“是引我,不是引我们,没有你。”
李承影只当没听见:“他修为不高,却能在南岳洞天的眼皮底下这么久没被发现,还能知道这么多消息,说明此人一定有所倚仗,我们要不要去见他一面?”
谢长安:“要,不过也是我去见,没有你。”
“那有我吗?”
娇媚无比但绝不属于李家人的声音响起。
两只毛绒绒的前爪趴在墙头,露出个狐狸脑袋,还会说人话。
她阴森森龇着牙。
“谢长安,你无情无义,罪大恶极,但是苍天开眼,终于让我找到你,这下看你往哪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