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请贵客入内上座。
“实不相瞒,犬子先前一直神智不全,药石罔医,也请过不少高人来看过,都说他是魂魄不全,无力回天,如今好不容易病愈,却还有病根残留,身体孱弱,时常吐血,正想求真人为他瞧瞧,若能赐下一二灵药,治好他这顽疾,李某感激涕零,自当重酬以谢。”
朱鹮一把剑成灵,哪里还会治病医人,连画符都要指望谢长安。
但后者现在用了障眼法隐身,没在人前露面,正好整以暇站在那里,看朱鹮应付李府众人。
那么多年在照骨境装神弄鬼的佛子倒也不是白当的,朱鹮不语不笑时很有一番糊弄人的威仪。
李家人见他沉吟不语,都眼巴巴看着,不敢打扰。
朱真人终于松口:“符箓通神非小事,需要沐浴焚香,静心养神才能落笔,你们可以三日后到慈恩寺去找我。”
李尚书松一口气,连忙道谢:“近来京城不大太平,若真人方便,能否再求些庇佑家门安康的符箓?”
朱真人道:“我会一并给你们。”
李尚书谢了又谢,不敢怠慢,忙让人送上金帛礼物,还要留他用饭,但朱真人似乎不重外物,最后只收了少许足够日常开销的银子,还提出一个要求。
“我此来长安,为的是游历修心,若有人家宅不宁,需要驱邪捉鬼,还请李尚书代为引荐,就说万树梅花潭的朱鹮愿意出手相助。”
李尚书肃然起敬,自然无有不应。
他们在谈话时,李承影一直没有插话,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外头。
红衣少女没有进来,她就站在院子里的桂树下,看着枝头挂雪,像在赏雪,又像在看天。
朱真人起身告辞时,李尚书终于注意到他的走神:“二郎,你在看什么?”
李承影面色如常:“我在看那棵桂树,秋来一定花满枝。”
朱鹮看了他一眼。
“你只看见桂树?”
李承影笑道:“真人希望我看见什么,我就看见什么。”
……
“万树梅花潭是个什么地方?”
从李府出来,朱鹮问道。
自报家门只是按照谢长安的要求,他自己并不了解。
谢长安道:“一个小门派,当年他们宗门里有个外门弟子去弑君,被南岳洞天的人阻拦,最后双方都死了,南岳洞天就将此事迁怒到万树梅花潭身上,将他们整个门派灭了。”
朱鹮明白她的用意了:“南岳洞天的人如果听说万树梅花潭还有活口流落在外,一定会过来斩草除根。”
谢长安:“所以我们无须去找他们,只要等他们自己上门。”
不过这次重回长安城,她忽然发现,此地处处透着古怪。
长安盛传的两座闹鬼凶宅,他们都曾去探过,并没有发现鬼气的踪迹。
闹过鬼的地方,不可能一丝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以他们的身份,也不存在有鬼气躲过他们探查的可能性。
除非是,新死化为魂魄之后,即刻就被人收走了。
但这些事暂时与他们无关。
重回故地,谢长安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从南岳洞天那里拿到天工炉。
现在,诡异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那就是李承影。
朱鹮道:“他能看见你。”
指李承影。
“他身上似乎有微弱灵力,但又不像修士,不应该能识破你的障眼法。”
谢长安道:“也许他有什么别的法门。”
朱鹮:“你们认识?”
“素未谋面。但是,”谢长安顿了顿,“他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朋友?”
如果是狐狸在,此刻马上就能察觉她语气的变化,但朱鹮毕竟不精于此道。
“不。”
谢长安微顿。
“是一个,救了我,又杀了我的人。”
朱鹮蹙眉:“……祝玄光?”
太像了。
除了发间没有霜白,形容神态更趋近少年,无一不像。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她内心在想什么。
连她自己也很难说清楚。
被穿心而过的位置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仿佛重新听见宸华峰上天风凛冽,飒飒过耳。
当时指甲在手掌掐出濡湿的血迹。
谢长安看向手心,现在只剩淡淡白痕了。
理智让她最后控制住了杀意。
理智告诉她,事出反常必有妖。
世间绝不可能有相似到如此地步的两个人。
陇西李氏,尚书之子,李承影。
一个前半生痴傻无智,却忽然间病愈如常人的富贵公子。
他为何能恢复神智?
他身上有什么秘密?